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七九六十三 作者:禾责 文案 生性淡泊的凤七,家族世代皇商、富可敌国,却一见莲九误终身,无奈佳人始终不能领略他的良苦用心。 莲九是大运堂的二等镖师,有些神经大条,责任感却十分强烈;在莲九姑娘的世界里,凤七不但是一个腹黑,刻薄的登徒子,而且还是自己的灾星,所以这个小女子每次见到凤七无一不是针锋相对而后脚底抹油开逃。 一个放荡不羁,一个性情冷淡;冤家相见分外脸红,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将军之女百谷净初一趟特殊的镖,让她卷入一场谋反中,生命垂危之际她遗憾的竟然是来不及和凤七制造美好的记忆,原来那些打打闹闹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危急关头凤七及时赶到,莲九捡回一条命,也和凤七有了近距离相处的时间,两人感情急剧升温。 莲九儿时的青梅竹马上门征讨,却无意中帮助凤七更进一步。 凤七借莲九母性大发之际设计莲九嫁与他为妻,终抱得美人归。十里红妆传为佳话。 一个说书的段子,引出了十八年前的一场夺嫡。莲九身世泄漏,凤七不离不弃。一场蓄意的刺杀,莲九与凤七双双陷入危险境地,濒临失去的时候莲九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 内容标签: 甜文 近水楼台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凤七,莲九 ┃ 配角:程远程,百谷净初,琅峥,花锦绣 ┃ 其它:大运堂,镖局,皇商,王族后裔,说书人 ================== ☆、宁触七,不沾九   楔子   凤家第十三代单传凤十三,子随母好,平生最大的消遣便是听书,而最爱的段子是一篇叫《宁触七,不沾九》的佳话。这段子经久不衰,在快活楼整整称霸了数载,任哪一个说书人皆可随手拈来。   帷幕拉开,讨巧的先生登台弯了一记大礼,抬手拈了一把山羊胡子,嘿嘿一乐,手里的小鼓咚咚咚敲了三下,醒了一声嗓儿,拿起桌上的折扇不紧不慢的开了腔。”话说这段子的主人公,那都是咱们阙都响当当的人物。‘七’说的是咱们阙都城乃至整个上禹王朝的首富——凤七爷。凤家自咱们大禹开国便被圣上钦点为皇商,所涉及的产业那是上到盐帮、票号,下到青楼,赌场,几乎是面面俱全,却唯独没插手这镖局。而这”九”恰好说的是那”天下第一镖”大运堂堂下的二等镖师——莲九姑娘;再说这凤家的家业,这历届皇商手上哪个不是捏着整个上禹王朝的经济命脉,即便是皇室宗亲,也要尊称那凤家七子一声”七爷”。而莲九姑娘之所以了不得之处,那便是因为此女是连凤七爷都奈何不了的人物。”   天子脚下的阙都,本就是民康物阜,如今正值万象更新之季,恰是阙都最热闹的时候。   “镖在人在,镖失人亡”八个滚金大字整齐的镶在大运堂堂口的黑栅门两侧,两头石砌猛虎面目狰狞的半蹲在旁。此处远离市井,却车水马龙。   顺着正中间”大运堂”的牌匾往里望去,正对着乌漆大门的厅堂内一黑一白两个颜色煞是分明的相对而坐,本该是你来我往一片和谐,却见那男子脸色比那墨色的劲装还黑上三分,反而是那姑娘巧笑倩兮,好不撩人。   “琅某,怕是听错了,百谷姑娘不妨再说一遍。” 大运堂总管琅峥眯起那一双星目,沉声发问。   面前笑靥百态的白衣女子目光如炬直视着对面的琅峥,再次轻起朱唇”将一个孩子送到汴州齐府”。   沉寂须臾,琅峥收起与之对视的目光,后移了两分,脊梁贴靠在椅背上,有些无力的抚了抚隐隐发痛的额角,”百谷家要发的镖真是一次比一次……出人意料。”   “大总管谬赞了,净初惭愧”   “姑娘不必惭愧,在下并无夸赞之意。”   “大总管这样快言快语,净初也不好拐弯抹角。”   琅峥面不改色的凝视着对面款款而坐的女子轻抬玉手,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接过一方楠木盒子放在桌上,”此行的定金便先交予大总管,待事成之后汴州齐府自然将剩下的奉上。”   琅峥将视线转到盒子上,又移回百谷净初脸上,女子迎上打量的目光,依旧从容不迫、落落大方。少许,报以羞涩一笑,便眼色低垂,不在言语。   收回失礼的目光,琅峥在心里稍作了些比较,唤来堂外的丫头将装有定金的紫檀盒子收了下去。   见琅峥应了这桩生意,百谷净初素手拈起衣裙似要起身,”如此,小女子便不叨扰了。”   “慢着”   刚起身的女子微微蹙起了娥眉,心里暗衬不妙。   果然,半靠在椅上的琅峥沉声发问,”多大的孩子?”   “……”   “婴儿!!!大总管,你让我去送一个婴儿!”   “有何不妥?”琅峥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小口,拿出帕子拭了拭嘴角。丝毫不为跟前绿裙女子尖锐的声音所动。   “哪里都不妥,我一未出阁,二未生养,哪里懂得怎么带孩子,况且还是带个未断奶的崽子,万一我手劲儿一个拿不准,先折在了我手里,我找谁说理去?再者说了,汴州……”   “莲九。”琅峥轻轻一唤打断女子的滔滔不绝。   正说在劲头上的莲九闻声本能的咬紧牙关一声不发,脖子往绿色罗裙里缩了缩,清秀的小脸将五官挤在了一起,皱的如同包子;见琅峥再没有什么动作,那两只踩着绣花鞋的脚便不安分的搓来搓去,手也不老实的跟着掰弄起来。   听见动静,稳稳端坐于堂前的琅大总管淡淡的瞥了一眼,无视掉她的不满,不悲不喜又唤了一声”莲九。”   “在”这一声轻呼叫的她一身冷汗,   “你可知现今堂里谁可出镖”   莲九听闻认认真真的摆弄着手指头想起来”落海大哥和索大叔昨天保镖去了,弄堂也没回来,阿浪被官府借去抓采花贼了,小少爷奉命修缮彩楼,大小姐要彩楼招亲了可不能出镖,大总管您…”莲九灵光一现似要回答,抬首正好对上琅峥冷峻的眉目,生生把”可以出镖”四个字咽了回去,话锋一转”您得坐镇大运堂…”后者闻言满意的收回视线。   翠色衫子的小女子继续掰着指头垂首苦思,”啊!云雀和管乐可以出镖!”   “云雀年纪上轻经验不足,交给她,多半是要坏事的,至于管乐…”   想到管乐这个名字和他本人魁梧的身躯,琅峥也不禁扯了一下嘴角,亏这丫头想的出来。”管乐,毕竟是个男子,带着婴孩,多有不便。”   “便的,便的,大总管,管乐他虽然是个汉子,但是他心细啊!就前两天绣的那花枕头,咱们堂里的姑娘谁都比不得!”   门外传来噗嗤的憋笑声,断了莲九的思路。人虽未露面,只闻其声的莲九却已经开始了咬牙切齿。   琅峥扫了一眼门外,腹诽了一句来的倒巧;越过莲九对着门外道:”过门而不入,藏了气息是要改行做贼不成?”   话音刚落,一白色锦袍的临风公子便应声而入。来人满目桃花却不妖娆,肤色如雪却不失生气,五官精致,棱角分明。   身形刚近,那翠衫子的蛮女便叉着高腰质问”小白脸儿,你笑什么?”   “未曾”凤七矢口否认,对女子的无礼之举不以为意,眼角却是留了一丝打量。   “我分明听见了。”   “并非是我”   “那还有谁?”   “原画。”   “……”   候在门外的原画脸色一僵,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主子撒起谎来,还是这样脸不红气不喘,一样的无赖不要脸,当然他不敢说。   “你骗人,分明是你,你干嘛不承认!”   干得好啊,九姑娘,原画在心里狠狠的赞美了一下莲九。   “因为会有伤风雅。”   言者神情冷漠口气凝重,满含着认真的意味,认真到莲九已经开始埋头思索究竟是伤了哪门子的风雅。   等再回过头来,凤七确是消失不见了,跟着不见了还有琅峥。   莲九恨恨的跺了跺脚,想来这趟镖她是非押不可了,都怪凤七来的不是时候,明明她还有人可以推荐的,比方说后厨的陆大娘啊,管乐表哥的二舅奶奶啊…..男人不行,这不好多女人呢吗?   莲九本姓并非莲字。   十八年前,老堂主在押镖途中从河里捞上来了一个弃婴,那孩子裹着襁褓躺在交错的莲叶里被莲花隐着,许是被鱼群惊了神儿,吓得嚎啕大哭,哭声惊飞了休憩的水雁,便引来了正在押镖的老堂主。老堂主取了与她命里结缘的莲做她的姓,恰逢是双九重阳的日子,为沾个喜气,便叫了莲九。   老堂主把莲九带回大运堂,便差人把大小姐程师师房间旁的屋子腾了出来,想着同为姑娘家,也好有个照应,许是程师师比莲九要大上五六岁,莲九与她并不是最亲近,反而经常跟着年纪相仿的小少爷程远程胡混,老堂主几次阻拦不得,便也就由着她了。   至于和凤七爷的恩怨,莲九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她和小少爷翻墙去青楼的时候,也许是从她一不小心摔坏了凤七与百谷净初的定亲信物,也许是凤七一箭射死了她养的灰雕,大概没人记得了。总之,莲九对凤七怨念深重。   说凤七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点都不为过,凤家是大户但世代单传,到凤七这一辈凤夫人更是先生下了六位千金,年近五十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态总算是生下了凤七公子,当凤七的第一声啼哭传出来的时候,凤家家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凤七爷‘来的不易’,为了彰显对儿子的重视,凤七房里光是奶娘就备着十三位,玉如意充当的磨牙棒,金丝锦做的尿布,六位貌若仙娥的姐姐轮翻照看,当朝天子亲自主持的抓周礼,至于抓周礼上凤七究竟抓的什么,也没有多少人在乎,反正他总归是要经商的。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凤七六岁的时候,皇帝为表彰凤家开仓济粮的义举,当即拟旨;镇国将军百谷家有女,贤良淑德,姿容秀丽,朕心甚喜,今日赐婚于凤家公子凤七为配,及笄礼之日成婚。钦此。”   听闻此消息凤家并没有多大的欣喜,先不说生在将门之家,光是将军夫人以‘大胆泼辣’出名就已经能想象这个贤良淑德可能有多大的水分。   反而将军府还未接到圣旨就已经闹翻了天。    ☆、姻缘欠,私房账   “我女儿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得着内个老东西做主了?我看他真是过够了太平盛世!”   饶是将军夫人花软玉如此出言不逊,百谷良也只是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的看书喝茶,好不惬意,完全无视堂里的丫头小厮穿梭着打扫残局。   许是骂累了,花软玉一脚蹬在百谷良坐着的椅背上,用手挑起自家夫君的下巴。   “相公,你去给他上折子,就说我花软玉女儿的婚事还轮不着他插手,他要是太闲了,老娘有的是办法让他出不了尚书房。”   百谷良笑眯眯的看着怒不可遏的爱妻,”夫人,你现在可是熄了火?”   “暂时吧”花软玉看着丈夫一如既往的样子,稍微缓和了语气。   百谷良听闻轻轻放下手里的书,一把拉过花软玉侧坐到腿上,下巴轻轻搭在爱妻香肩一侧,温温吞吞一脸满足。   “这于我们净儿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怎么说?”   夫君如此暧昧的姿势,饶是花软玉一脸愠色也怒不起来。   “凤家的小公子,我是见过的,皮相是极好的,假以时日必定也是俊秀之辈,小小年纪却也识大体,知进退,满腹经纶倒也不木纳,脚步沉稳,想是有高人指点武艺,是个好小子。我们净儿性子与你不同,也许将来真能相中那小儿,如今定下倒也无妨。”   “你说的轻巧,若是相不中呢?”花软玉嘟着嘴有点儿撒娇的意味。   “若是相不中,凤家家主也是个性情中人,据实与他相商一同回了圣上便是了,如今贸然驳了圣上的旨意,只怕会叫凤家以为咱们眼界颇高,瞧不上人家商贾之家,反倒伤了和气。”   花软玉闻言知晓自己思虑不周,转头有些懊恼的看着自家夫君,”你怎不早与我说?”   百谷良有些冤枉的看着她”你那性子,听言便炸了,为夫又打不过你,只得等夫人气消了,方才好言相劝啊。”   看着自家夫君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花软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哪是真打不过我,无非是怕我赌气回大漠吧?”   “夫人文韬武就,为夫佩服之至。”   再观凤七,凤家老来得子,虽说受宠,但依旧严加管教,除了每日的功课,小小年纪便要定时于商铺巡视考察,起初是由其中一位小姐或者风家家主亲自陪同,但见他年纪虽幼却事事安排合理,便任他自行处理琐事,十二岁时便可独当一面,让凤七的名头在阙都更是大噪。 他处事的方式也有些异于常人,不似商人那般左右逢源、慧心妙舌,却有自己一番手段,不动声色的浏览货物;冷若冰霜的核对账本;面无表情的查漏补缺;神情淡漠的语出惊人;喜怒不形于色,举止不越于礼。虽称不上温文尔雅,却也是谦谦公子,再加上那本就冷清的性子,反倒让人琢磨不透。于此凤七便又多了个深藏不露的传言。   凤七第一次遇见十一岁的莲九,是在七年前,在众位姐姐一致要求下,十三岁的凤家长子头一次位临青楼查账,谁知好死不死的撞见了正在窗户上戳洞的莲九。   被抓到现行的莲九姑娘非但不惧,反而一身正气的指着凤七大骂流氓,小小的身板站的挺直,一副誓死不屈的样子。”本侠女是来教训你们这些登徒子的!”   头一次,凤七在一帮伙计面前忍俊不禁。   若这只是巧合,那为何每每关于这个丫头的事,都轻而易举的打碎他的冰山?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大概是她讨厌他的时候吧。   与琅峥对弈时,那厮有意无意的提及,为何不倾慕百谷净初那般睿智精明的女子。   他举棋的手顿住,脑海里却是莲九的样子,勾了勾唇角道,大概是我与她太像了,太相似的人反而不适合在一起。   “哦?”琅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手轻轻敲打了两下棋盘。他抬眼与琅峥对视,嘴角微微上挑。喜欢与否哪有什么缘由,不过是为求心安非要撰出来一个理由罢了。心思如凤七却在这般问题上着了道,若非身在棋中,又怎会言不由衷。   百谷净初的确是聪明人,聪明人相处只需一眼便一拍即合,退婚。   区区一纸文书又怎能轻易绑住两个天之骄子。   按规矩,凤七如约取回定亲信物,巧的是那对鸳鸯珮被从天而降的莲九打碎了,他明明有机会救下那方锦盒,却静静地看着它坠到地上摔得粉粹。   大概这就是缘分吧,与莲九的孽缘。   “你误了我一段姻缘,那就赔我一段”凤七垂下头对着怀里的莲九呢喃。而当事人因为喝的七荤八素正嚎啕大睡,还无赖的往凤七怀里蹭了蹭。   算日子,到了莲九出镖时候。日头被云层隐着,散了几分清明,干道两旁的绿枝有一搭没一搭的摆着,倒也叫人神清气爽。   莲九苦着脸从百谷净初手上接过襁褓,再一次回头看了看琅峥,见那人没有一丝唤她回去的意思,莲九讪讪的把头转了回来。   “辛苦你了九姑娘。”   百谷净初依旧安静美好,一袭白衣轻点朱砂,满目柔情,巧笑倩兮。   “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若是当年嫁给了凤七,那真是暴堑天物。”莲九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在心里放肆的鄙视了凤七一下。   “百谷姐姐,虽然我不喜欢你要压的镖,但是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你。”   百谷净初拈起袖子掩面轻笑,声音如铃儿般清脆悦耳。”我也一如既往的喜欢你这率真的性子。”说完用手点了点莲九的额头,然后歪着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灵巧的转了转。   “我听闻,七爷也在这儿?”   “净儿”   百谷净初话音刚落,凤七的声音便插了进来。莲九循着声音正好瞥见他倒背着双手出现在大门口,暗自腹诽了一声妖孽。   凤七嘴上虽叫着百谷净初,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莲九,莲九也不甘示弱的盯了回去,两人各打各的心思,谁也不肯示弱。   襁褓里传来一声似有似无呜咽,引的百谷净初明眸微微暗淡了两分,视线转而停留在了莲九怀里的襁褓上,青葱玉指轻轻一拨,婴孩儿粉嫩的面孔叫百谷净初呼吸一滞。   “这孩子唤齐柳,是前兵部侍郎齐高柯齐大公子唯一的血脉,齐师兄去的蹊跷,这一路怕是也不太平,还望九姑娘一定要护她周全。”   莲九安静的听完百谷净初郑重的嘱托,掂了掂手里孩童的份量,深吸了一口气。   “百谷姐姐,你且安心,就算不为这个孩子,莲九也不会砸了大运堂的牌子。”   那神情哀伤,眉目如画的女子盖上婴孩儿脸上遮挡的襁褓,感激的迎上莲九真诚的目光,”我信九姑娘。”   越过莲九顺着她背后那灼灼的视线望去,意料之中的对上了凤七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睛,百谷净初蓦地带着几分小玩味似的探到莲九耳边。   “九姑娘,你说我和七爷相配与否?”   莲九没想到嫡仙儿般地女子会突然来这一出,被问的有些发蒙。不知作何回答。   那问的声音虽小,但是却瞒不过内力傍身的琅峥和凤七,琅峥一副看戏的表情瞅着好友,难得没有落井下石。凤七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百谷净初说的只是另一个与他同名的人一般。   “如何?”见莲九不答,百谷净初调笑的劲头不减反增。   “那小白脸儿跟姐姐…也算同为人中龙凤……”莲九思虑片刻不得不如实说,语气却是有些别扭。   “既同为一类人,那我中意的珍宝,七爷会如何处之?”   话落百谷净初便直起身子,意味深长的望了望凤七,见凤七略微颔首,便回之一个虚礼,而后轻移莲步踏上了自家的马车,留下一头雾水的莲九不明所以。   琅峥看看凤七,然后又看看莲九,叹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仰首望了望日头,打断了还在神游的莲九。   “时候不早了,莲九。”   听见大总管的声音,抱着襁褓的小女子回过神,看了看天色,耸了耸肩膀,脚尖轻轻一点,身手利落的跨坐到马背上。   九姑娘虽时而犯迷糊,但是功夫不弱,十三四岁跟着镖局出镖,并未出过什么乱子,倒也算是江湖经验丰富。   待她安置好怀里的齐柳,一身艳红的小丫头云雀便递上一碗清酒,”九姐,路上小心。”   莲九右手拉过缰绳,左手食指一抬碗底,便将上飞的酒器叼在嘴里,头顺势一仰,那碗里便滴酒不剩;那食指复又一弹,酒器便越过身子向后落去。一时间,指节分明的右手勒紧缰绳熟练的扬长而去。   就在酒碗碎落之时,一直未动的凤七动了,手上的扇子借力旋出去转了一圈后稳稳的接住了正在下跌的酒碗,而后旋回到了主人手里。锦衣公子只看了一眼就将扇子向后一扬,身后的原画赶忙伸手接住飞过来的酒碗。   琅峥见怪不怪的调侃,”每次莲九出镖你都来也就算了,她用过的酒碗你还都带回去,你这收藏的癖好来的倒是新鲜。”   “你话太多。”   被好友讽刺,琅峥也不动气,依旧气定神闲:”云雀,酒碗还当卖给七爷了,账上记着。”   小丫头愣愣的点点头,抬眼就看见凤七面无表情的凝视,这个动作云雀太熟悉了,但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我绝对不会告诉九姐的。”呜…好可怕…   凤七满意的收回了视线,目光循着莲九离开的方向望去,也开始埋怨起琅峥来。   原画看着一旁脸色通红的云雀不禁同情了起来,:云雀姑娘也是可怜,每次九姑娘出镖都得被自家主子恐吓一次。不过琅大总管也太抠了,这酒碗主子不接也就摔碎了,接了为啥还要给钱啊?   琅峥像是看透了原画的想法一般,幽幽的开口,”原画啊,我看你也喜欢这酒碗的紧啊,不如我做主送你一套,这纹路可是咱们莲九姑娘的专用。”   原画还没来得及说话,凤七的目光已经飘过来了。   “大总管您说笑了,未来主母的东西我们自然是要好好爱护的。”我去,我真是机灵到底了!看着凤七满意的收回了目光,原画狠狠的赞美了自己一下。   “未来主母吗?”   琅峥移神到莲九远去的方向突然就笑了出来,以凤七的性格叫他亲口说出爱慕莲九怕是不可能,而莲九那丫头应该没有聪明到可以自己看出来吧!否则早就是凤家的下一任当家夫人了。   凤七没再理会琅峥,依然定定看着莲九远去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百谷净初有些话没说完,齐高柯的死和献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齐高柯的老师镇国将军百谷良不在都城,但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总之他一点都不相信,以将军府多年的经营连送走一个孩子都要依靠镖局,将军府这样暗藏锋芒,怕是要掀起不小的浪。    ☆、李代桃,情丝遥   莲九跑镖五年,汴州更是跑了无数趟,却从没有哪次这样狼狈,倒也不是因为带着一个婴儿,这孩子出奇的乖,不喜哭闹,累了就闭眼睡觉,醒了便用黑葡萄般的眼睛盯着莲九,若是看到莲九回应她就咯咯笑,若是莲九不理她她便一直看,直到累了就又闭上眼睛睡去。真正让莲九头疼的是这次劫镖的人。   刚出阙都就迎来了一波刺客,起初交手莲九就知道她小看这桩生意了,那帮人丝毫不惧大运堂的赫赫威名,下手更是刀刀狠绝,每一招都置她于死地。莲九到底算是老江湖,逃跑的速度在大运堂里也是数得上的,若是她的拳脚功夫比得上这逃跑的能耐,那大概早就位列一等镖师了。   峭山,山如其名,陡峭险峻,碎石遍布,常有猛兽出没。   “我说丫头,要不是为了你,我何苦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来爬这劳什子破山。”   说话的正是挂着襁褓扯着藤蔓的莲九,嘴上虽是抱怨,动作却也不耽误;脚下蹬住就近的突起,借力松开左手的藤蔓向右上方爬去,就在右手向上攀岩的时候,石头蓦地松动脱落,来不及反应的小女子惊呼一声整个身子已经迅速朝崖底坠去。千钧一发之际,莲九左手本能的向上一转,牢牢抓住手边的藤蔓,身子由着惯性持续下滑了几丈才稳住,崩裂的碎石土渣借势簌簌滚落,莲九迅速把头低低的埋进胸前的襁褓上,挡住石砾的冲击。   “噗,咳咳…”   待动静平息下来,挂在崖上小女子才缓缓抬起头来,抖了抖发上的尘土,朝刚刚失足的地方望去,免不了有几分心悸。察觉胸口推拨的动静,莲九赶忙颠了颠怀里的襁褓,确定完好无损的挂着才放了心。满是擦痕的手指弹了弹残存的土渣,然后掀开一个角,对着不谙世事的小人儿头长出了一口气。   “小丫头,我们俩差点儿都没命了。”   齐柳听不懂莲九在说什么,眼睛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嘴里吐出了一个泡泡,然后自顾的咯咯笑起来了。莲九被这无害的笑声影响,也跟着轻颤了肩膀,这一笑倒是减轻了险些坠崖的紧张情绪;而后对着假齐柳没好气的哎呀一声,抓起了另一边的藤蔓。   于是峭壁悬崖上,一道倩影继续缓缓向上移动,在茫茫青天白日下缩成了一个点。   阙都凤家   杨柳周垂,镂空的檀木门掩得紧实,门外恭候的小厮时不时向院外望去,面上也是一脸的焦急不安。   凤七书房的陈设本就有些不苟,此时气氛确是更加阴沉。昔日喜怒不形于色的七爷正站在窗前,冷清的眸子被一片阴影遮掩,分明的指骨都被攥的有些发白。身后的原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有频频的回头看坐在檀木椅上闭目若有所思的琅峥,许久琅峥睁开眼睛,眼底却是一抹寒意。   “七爷,大运堂程小公子到了。”   话音刚落一身红色华服,媚眼如斯的程远程便推门进来,看到凤七眼神微闪,但嘴上片刻功夫也没耽误,”齐家灭门,齐家二老当场毙命,齐三公子下落不明,生死为卜。”顿了一瞬再次发声却带着一丝颤抖,”莲九躲过几次追杀到了江南,此后音信全无。”   程远程说完屋里再次陷入了沉静,不时,凤七回身一掌击在琅峥胸前,不等程远程和原画反应,白影一晃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程远程最先回神,移步到琅峥身后扶住他,”琅大哥,你怎么样?”   琅峥稳住了脚步,摆摆手,”无妨,只是掌风。”   程远程看了一眼被震碎的桌子和用内劲撞破的窗子心下了然。看了一眼窗外,眉头拧在了一起。   “原画你去一趟将军府,莲九带走的孩子不是齐家的血脉,是个替身,他们一定另外找人送齐柳去汴州了,你速去告知齐家灭门,让她另行主张。”   “是”   听见琅峥吩咐的原画不敢耽误,提着轻功便奔向将军府。   兵部侍郎齐高梧上个月接到暗报,献王无视皇威,暗地里培养私军,一旦坐实那便是谋逆之罪。可就在前几日,侍郎府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齐高梧的小女儿齐柳被师妹百谷净初带去了将军府幸免于难。   由于主人常年驻兵北漠,镇国将军府门前倒是一派冷清,不过门楣声势不减,陈设依旧井井有条。   “全家灭门,好狠的手段,莫不是下一个就要动我百谷家?”   昔日温文尔雅,杏眼如斯的女子紧咬着银牙,眼色凌厉,显然是动了大气。   “若不是因着父亲不在都城,量他一个藩王怎会如此放肆,赶尽杀绝,他怎么敢!。”   百谷净初用力的揉搓着手里的帕子,她的人刚走五天,慢了莲九半个月的路程,快马加鞭追上也是来得及,只是现下莲九的安危却不得而知,若是那憨状可掬的姑娘出了什么事,那她罪过可就太大了。   “来人,马上派人去左相府上递帖子,备车。”   “表少爷近日在江南,速速传书,让他尽快动身去汴州。”   待百谷净初交代完已是一脸寒霜,薄唇微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峭山虽险,却是去汴州最快的捷径,这是莲九和程远程无意中发现的,因为实在是太过凶险,她从未独自走过,现在看来这条路竟然变成了最安全的要道。莲九苦笑了一下,却撕裂了干涸的唇角,她舔了舔渗出的血渍,然后颠了一下背上的水囊,认命般的叹了口气,熟练的拍了拍有些不安分的娃娃,继续向前走去。她已经在山里走了约莫七八日,若不出意外还有大概两三天的脚程,翻过峭山就是通往汴州的官道,在官道上那些刺客兴许还能安分些,就算动手也会尽量在夜里,只要加些警觉,倒也不成问题,这样时间便缩短了一半。   “小丫头,你爹看来是惹上了什么大人物了。”   她虽然懒散,却也不傻,兵部侍郎府被一把火烧尽她是知道的,不过她一个跑江湖的对官场的事向来是敬而远之。齐家这位兵部侍郎她只是有些耳闻,听说这位齐大人为人正直谦逊、精明强干,尤是练兵有道,是镇国将军百谷良的得意门生。   当年百谷良大破北漠班师回朝,第一个向圣上举荐的就是齐高梧,为此齐高梧才从汴州被提调到阙都来出任兵部侍郎,期间政绩显赫并没有听说得罪了哪位权贵。这也是莲九想不通的地方,她敲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   “若是小白脸儿在就好了。”   喃喃自语的小女子说完猛地停住了步子神情微愣,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家伙,分明是因为凤七的打断,她才被逼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害的自己好几次差点挂了,等回去了一定要让他好看。许是被凤七激起了斗志,莲九连走路都觉得步子轻了许多。于是她一边思索着该如何教训凤七,一边幻想着凤七被欺负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饶的样子,不由得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   “哎呦,我的嘴。”   “该死,我跟他果然是犯冲的,嘶~”   马蹄急促,一路尘土飞扬,一袭白衣踏着风尘,任微砾侵染着青丝,夕阳下纵马飞驰的凤七,一扫往日的面无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寒冷挚。   程远程说过,若是莲九的话,她很可能会在峭山。想到峭山是什么地方,眉头一直未展的凤七脸色更加难看。虽然带着一个孩子,但是差着十几天的日子,短时间想追上根本不可能。尽管大运堂在江南的势力已经出动了,他的人也已经按吩咐进入了峭山,可一日看不到莲九他的心就一刻也静不下来,本以为区区一个藩王,百谷净初自会解决,他到底是高看了这个女人。若是莲九出了意外,他便屠了整个献王府。   此时的莲九已经是狼狈不堪,两鬓的青丝杂乱的散了下来,左手小臂上不知何时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迹已经干涸,脸上的汗水和泥土混杂在一起掩盖了本来的白皙,长时间脱水让虚弱的脸色更加难看。   怀里的小丫头不安分的闹腾起来,莲九的安抚越发的不起作用,打量着渐暗的天色,思索了下自己如今的处境;小丫头已经两个时辰没有进食,若是晚上闹腾起来很容易招来狼群,她现在的情况不要说狼群,就算一只也够她受的。谨慎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依旧是杂草和陡坡,水囊也不容乐观,在寻不着水源的话…”   许是不舒服的紧,襁褓里的小丫头终于哇的哭了出来,莲九一下子慌了神儿。   “齐柳,你…你别哭啊,我比你还饿,我还没哭呢,你哭个屁啊。”   莲九忘了怀里的齐柳还是个不通人事的婴孩,自顾自说着;越说越觉得委屈,干脆跟着小丫头的调调一起哭了起来。   “平时阴魂不散,现在连个影子都看不见,明明讨厌的紧,可是关键时候怎么想起的是你那张欠揍的脸啊!呜…凤七…”我想见你…   小小的娃娃看着跟着自己嚎啕大哭的莲九,竟渐渐止住了哭声,绷着小嘴儿纳闷儿:为什么这个人哭的比自己还惨。莲九不管不顾的让眼泪在脸上勾勒,许是怕死的紧,许是觉得再也要不回程远程欠她的二十两银子,许是想起了自己从小被丢在莲花池里自生自灭,再也许是担心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了,那只灰雕的仇怕是再也报不得了。   当人陷入绝境时,过去的伤心往事、将来的担扰未知,所有能令人绝望的事便全部都一起涌进了脑海,像一波波汹涌的海浪,猛烈的拍击着你的脆弱,渺小的我们驾着一叶扁舟,飘无定所,不知哪一波浪袭来,自己就会被吞没溺死在汪洋里。这时的莲九正浸在自己为自己挖掘的苦海里缓缓下沉。一只小手,轻轻抚上莲九的脸颊,一噌一噌的擦抹着莲九下半张脸的泪水,察觉到脸上的异样,一脸梨花带雨莲九的慢慢低下头注视着异样的来源。   襁褓里的小东西不知怎么抽出了一只手,正胡乱的在莲九脸上打转儿,拳头大小的脸蛋上还聚着未淌落得泪珠儿。莲九望着那张小脸蛋好一会儿,随后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   这十几天太过紧张,白日里不停的赶路极少休憩;整座山里又是一望无人烟遍布荆棘,夜里还要时刻警惕着毒蛇走兽,精神一刻都未放松过;她一个小女子的意志力已经是濒临极限。   已然发泄过,莲九吸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然后对着怀里的丫头又是豪气云天;   “差点儿被你牵着鼻子走了”   “臭丫头,等到了汴州可别怪我狮子大开口,你这样子是要加钱的,加多少还得我说了算,这些日子我都瘦了…”   两个人,一道影,在莲九絮絮叨叨里隐没在茫茫荒草石砾深处。    ☆、山雨乱,花鸟卷   夜幕如期而至,莲九的精神也变得高度紧张,这样的山里更是阴森可怖。万物寂籁之时,丛林里幽深的绿光渐渐密集,而后活跃在万里星空下。数不清的夜里莲九都在长啸中惊醒,确定自己还在树上稳稳地挂着才长长舒一口气。今晚齐柳闹得实在是有些厉害,莲九不得已的点了她的睡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会均匀的睡去,莲九将头仰向天空。   小的时候,大小姐说天上的每一颗星都代表着地上的一个人;那时候无数个夜晚她都会爬上屋顶躺在微凉的瓦片上寻觅她的那颗星在哪里,是单独的一颗,还是藏匿在星群里?久了,屋顶小憩便成了习惯。这个习惯在她摔下屋顶砸碎凤七的定亲信物后,强迫自己封锁在了脑海的小小角落里,再次被拾起没想到是在这种微妙的境地下。   莲九望着星星喃喃自语, “不晓得还有没有人跟我一样,大晚上不睡觉却在做着无聊的事。”   官道上策马奔驰的的凤七不经意的抬头,恰巧看到正前方天空的一颗星辰,它远离星海,孤零零的挂在那里,闪着微弱的光,仿佛在呼唤他的名字,等着他去触碰。   不知道是小小的假齐柳命大还是莲九命不该绝,当大运堂分堂的管事芸娘等人在峭山山脚找到莲九时,她正被一群黑衣人包围,脚下还有两头狼的尸体,瞳孔空洞,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左手紧紧抓着一把淌血匕首,右手看似骨折一般,却还是护在胸前。这幅场面饶是跑了大半辈子镖的芸娘也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莲九怕是早就没了意识,全靠精神在苦撑。   满是心疼的芸娘毫不手软的解决了四下的黑衣人,然后轻轻靠近那几乎要支离破碎的女子,想要把她身上的襁褓卸下来;沉寂的莲九像是被碰到逆鳞的野兽,疯了一般将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挥了过去,芸娘赶忙避让,进退无措。   此时的莲九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还不能死。   正当芸娘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马蹄声至,伴着一声嘶鸣,一个白衣男子身形一跃从马上弹起,转瞬便已经出现在莲九面前。莲九脸色不变,左手挥起匕首丝毫没有犹豫,一霎那凤七肩上便已鲜红染色,他眼睛未眨,身形未动,不顾肩上插着的匕首,一把将面前气咽声丝的纤薄拥进怀里,轻声伏在她耳际,”我来见你了。”   轻轻一颤,那奄奄一息的女子便整个人软软的倒在了凤七怀里,没了动静。   随着莲九昏迷,凤七受伤,京城也有了动静,左相萧肃一本奏折参到了圣前,献王谋逆,私藏密军,暗害忠良,奏折上清清楚楚条列着种种罪状,证据确凿。天子大怒,圣旨即下,镇国将军百谷良即刻从边关启程,削藩王,安内乱。   消息传到献王府的时候,百谷良的大军已然攻进城门。正在换药的凤七闻言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百谷净初这一举并没有消了他的气;初见莲九时,他脑子里竟然想到了失而复得,呵,藩王又如何?垄断了粮草掐断了情报,一样是削了爪牙的老虎,不如猫。   程远程拿着指甲刀一边修理自己的精致的指甲,一边不以为意的感叹,”听说大军进城的时候,献王还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最后还是百谷将军的副将从女人堆里把那个□□的王爷扒拉出来的,大军进城的消息封锁的这么紧,怕是只有你们凤七有这个能耐了。”   凤七不语,将头转向了莲九所在的房间,程远程头也没抬便知道凤七在做什么。   “别看了,弄堂说莲九最难的日子已经挺过去了,已经没事了,只是这些日子亏损的厉害,就当是好好歇息了”。   凤七虽然相信弄堂的医术,但眼神还是止不住的向外飘。那么多伤口,她究竟吃了多少苦?   “说起来,这倒是那丫头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啧啧,断了一条胳膊,满身疮痍,脸上还有几条大道子,性子虽然野了点儿,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不如趁早嫁人罢了。”   凤七呼吸一滞,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人影。   “程小公子所言甚是。”   凤七眉头一皱,人还真是禁不起念叨。来人脚步扎实,却身轻如燕,刚进屋站定。,一张娃娃脸就好死不死的就摆在凤七面前,这个人正是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花锦绣,百谷净初的表哥。   “小公子别来无恙。”话虽然是对程远程说的,视线却没离开凤七的脸。   程远程眯缝着眼笑的无害,妖艳的眸子转来转去,心里叹道凤七这后院又要着火了,也许他可以关键时刻加把油,让这火烧的旺一些。这花锦绣曾在京城待过些时日,整日与莲九厮混在一起,称兄道弟;临别了突然对莲九说定会回来娶她回大漠。本以为是玩笑话,但后来这小子寄到大运堂的书信差点塞满了莲九的小破屋,程远程便再也不觉得这是戏言了。   “楼兰少庄主久违了,可是来寻莲九的?”   “表妹修书嘱托在下前来搭救莲花妹妹,我这马不停蹄的赶来,谁知竟叫人捷足先登…”说着眼神扫了一眼凤七,正色道:”在下替未婚妻谢过了。”   话音刚落,风七手里的杯子被生生捏成了粉末,睥了一眼身前的人,不紧不慢的起身绕过花锦绣离去。   “碍眼。”   “山雨欲来。”说罢,程远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花锦绣,收起指甲刀也一晃一晃的走了出去。   如今的莲九褪去了往日的张牙舞爪,安静的躺在那里,不会骂人,没有嚷叫;让他觉得耳根子有点过分清净。踱步到床边神情落寞的凝视着莲九毫无防备的睡魇,揪心的感触袭来;那张本该清秀的小脸上缠满大大小小的纱布,她当时该有多痛?凤七想着,指尖已经在微微颤抖。   而莲九却不知晓曾有个痴人在她昏迷中感她之感,痛她之痛。纵然她那时面目全非却依然看得仔细,仿佛是在欣赏一块无暇的美玉。   “怕是整个阙都都知晓我对你的心思,你却还是像个傻子一样未曾发觉。”   琅峥和程远程的旁敲侧击,百谷净初的明确暗示,她都浑然不知,不知巧合与否,大运堂和凤家明明只隔着两道胡同,但这些年莲九巧妙的绕过了所有他安排的巧遇。在被琅峥嘲笑了数次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巧遇”,改收集酒碟子为念,当然这也是大运堂的酒后笑谈。   程远程建议他适当的英雄救美,但是迄今为止,只有这次她栽了跟头,以往的路上,莲九逃跑的速度比他出现的速度还快,每次都在他准备要大展身手的时候,那女人已经逃之夭夭;这多少让凤七有些无力。这几年他唯一的一次英雄救美就是她喝的烂醉从快活楼屋顶摔下来砸进了他的怀里,那天正好是他送还定亲信物的时间。   想到这里,凤七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   “莲九,你可还记得那时我说的话?”凤七喃喃的自语,床上的人儿不为所动。   “我说,你毁了我一桩姻缘,那便赔我一桩;可你到现在还未应允。”凤七说着身子渐渐沉下去,俯身凑到莲九面前,两个人呼吸交错,只差一步,便掀了那叫世俗的薄纱。正当凤七的唇快要沾上莲九的娇艳…… 那双紧闭的眸子蓦地睁开了,只一瞬间气氛僵到了极点。   两个人就这样瞪着瞪着,莲九率先扛不住眨了一下酸痛的眼睛,凤七紧跟着回了魂儿,僵硬的伸手将莲九的脸按向了左边,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死都不能承认自己刚刚要做什么!现在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让这个笨女人忘了方才的事情。”   脸被迫转到一边的莲九面上也是毫无波澜,心里已经翻了天。   “我的大掌柜啊,姓凤的终于忍不了我打算杀人灭口吗?刚才那一幕怎么看都像准备要掐死我的啊!”   莲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痛感差点让她喊出来,但是由于刚刚苏醒,中气明显不足,只发出了嘶的一声。   凤七闻声眸子暗了一下,这一个小动作恰巧被刚刚转过头来的莲九瞧见了,若是平常,莲九势必不做他想暗骂一声矫情,只是此时这个动作无疑是让莲九肯定了心里的想法:凤七要宰了她!   莲九表示心里苦,她现在口不能喊,身不能动,唯一的办法只有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先拖住凤七。   两个人各自打定主意,双双开口。   “孩子没事?”   “孩子没事。”   两个人同时说话,却是一问一答,话音刚落两人又是一愣接着道;   “你可还好?”   “你可还好?”   “还好。”   “还好。”   “这是汴州?”   “这是汴州。”   天啊谁来救救他们。两个人此时各怀心思,但后背皆有些发汗。平时完全不对路的两个人此时倒是默契十足。   “你…”   “你…”   凤七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说。”   莲九倒也没推让”大运堂的人呢?”她现在只想找个人带她远离凤腹黑,哪怕是最不靠谱的程远程也行。   “你伤重昏迷之际,程诗诗逃婚了,琅峥受老堂主之托满世界在找她,弄堂近日也要回去了,程远程倒是会一直待在汴州等你康复。”凤七一板一眼的说着,却丝毫未提及自己的伤势。   莲九躺在床上听得一直想翻白眼,她生死关头一直想着不能给大运堂抹黑,结果这些人就这样不顾她的死活了么!要不要这么卸磨杀驴!但是要说到更忘恩负义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若无其事的男人!想到这儿,莲九狠狠的剜了凤七一眼;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有些难过的想着:临走前的那一瞥竟然是她与凤七的诀别,然而,时至今日她竟想不起来一件与凤七和和睦睦的画面,若是大难不死,她一定要制造一些美一点的回忆,为什么?她说不清楚。可是!一睁开眼睛却发现这个她打算一起制作美妙回忆的人要把她刚刚捡回来的小命儿掐断!这个不能忍!    ☆、攘竹马,戏青梅   凤七本来有些心虚,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假齐柳的事缓解下气氛,谁知这个死女人突如其来甩过一个眼刀,让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被咽了回去;还是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傻瓜继续蒙在鼓里好了。   “莲花妹妹!!!”   “花少主留步,九姑娘不在这里”   “莲花妹妹!”   花锦绣亢奋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外院,紧接着便是原画急切的阻拦声,期间夹杂着几丝脚步擦地和拳脚相击的声音。   凤七刹时黑了脸,莲九转而瞪大了眼睛,头望向窗外疑惑的应答”锦绣哥哥?”   闻言凤七的脸由黑转绿,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莲九,”若拦不下,明日便去苏州待着。”   门外的原画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去苏州?把他送给大小姐?原画一个颤栗,手上便不再客气,”花少主得罪了。”   声音还在院里回旋,四面已匆匆落下几个黑影,将花锦绣严严实实的与门口隔离。花锦绣虽不知道凤七的话是何意,但也知道来者不善。折扇在唇边一挡,娃娃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啊~我的莲花妹妹果然在这个院子里。莲花妹妹,我下次会偷偷来看你的。”说完便冲着冷汗如雨的原画扮了一个鬼脸飞身离去。   原画现在格外的紧张,不晓得现在这样会不会被送去苏州。   凤家大小姐,凤依依虽已远赴苏州嫁做他人妇,但手上仍握着凤家大大小小的妓馆,送他去苏州,做什么?打手?还是小倌?   屋内的莲九一样不明所以,听到花锦绣走了,小脸瞬间垮了下来,转眼看见凤七瓦绿的脸,精神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我告诉你啊凤冰山,你没听见锦绣哥哥说会回来的吗?你要是敢掐死我,他会报仇的!”凤七的脸又绿了一分,”掐死你?我何时说过?”凤七冷笑一声。   “你没想掐死我?”   “没有”   听到凤七否认莲九松了一口气。   “那样有伤风雅。”   莲九心头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凤七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若是要杀你,怎会掐死你这么简单,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我多的是,样样都风雅到让人眼前一亮,你想不想看一看?或者,你想亲自试一试?”   莲九捂着僵硬的脖子拼命摇头,”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毕竟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那些大气的法子我就不必欣赏了,在我心里你已然很是风雅,似是仙人。”莲九狗腿的拍着马屁,笑容勉强。   凤七有些忍俊不禁,悄悄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厨房煨着你平日常吃的糖心莲子,我叫人端来喂你。”   “你去哪儿?”莲九脱口问出,后又有些懊恼,凤七与她何干,行动为何要说与她。   凤七回头看了一眼头微微缩到被子里去的人儿轻声道:”齐府”;而后顾不得收起一脸柔情仓皇逃去。   所谓冤家路窄便是如此,这是凤七看见花锦绣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偏偏那张娃娃脸的主人还是个不识趣的异类,明明已经看到凤七黑了脸还依然扯着大号的笑容凑上去。   “哎呀呀,凤家七爷,我们又见面了,莫不是缘分让我们在这半日之内再次重逢?”   “我若为女儿身,必会有所触动。”   “你若是个姑娘家,大概我懒得和你有交集”   “……”   “早就听说我的莲花妹妹被上禹王朝的财神爷盯上了,但是我们大漠可不像你们京里人那么讲究,喜欢的女人抢也得抢过来。”   凤七瞥了一眼笑容灿烂的花锦绣心如止水;”她若愿意,何需你抢。”   花锦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难得的眯起眼正视起已动身离去的情敌,”你怎知她不愿意?”   “你心里当真有她?”凤七头未回步子却停了下来,声音不大却字字都传到了花锦绣耳朵里。   “你不是在问我,而是在怀疑我。”   “话点到为止,你是个聪明人。”说完凤七便没有给花锦绣说话的机会大步走进齐府,花锦绣低下头嘴角扯了扯,而后摇摇头轻笑的跟了进去,他答应表妹带那个婴儿回大漠,正经事耽误不得。   献王已死,齐家三公子被送回齐府修养,假齐柳毕竟是百谷净初所托之物,也按理交送齐府,这趟镖虽然凶险,但对大运堂来说也算是功德圆满。然而在凤七看来,假齐柳不仅是一件生意,那丫头是莲九拿命保住的,既然本来被作为了弃子,那这条命他凤七收下了。   这次来汴州,花锦绣是不高兴的,因为莲九他一直见不到!凤七把别院围得滴水不漏,本尊更是住在莲九隔壁,一连交手几次,花锦绣非常清楚的认识到,即使他进了内院,他也不是凤七的对手,更不要说凤七对他采用人海战术!   上禹的人都太奸诈,当年姑姑被百谷姑父迷惑的七荤八素,不顾爷爷的阻挠偷偷跟着姑父跑到阙都,还私定了终身,等家族的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姑姑肚子里的表妹都四个月了,爷爷只好作罢,说了一番狠话之后连茶都未喝一杯,便启程回了大漠。如今他也算领略到了爷爷的气愤。   此时和他同样气愤的大有人在,比如说莲九。   “为什么不让锦绣哥哥来看我,你这是软禁。”   “程远程刚走,何来软禁之说?”   “还狡辩,那为什么不让小少爷带我走?”   “程远程说他很忙,顾你不得。”   “太忙才有鬼,他就是闲人一个,现在肯定在青楼喝花酒!”   “就是忙着逛青楼,听说他应了花楼里所有的姑娘的画像。”   “………”   许久…   “王八蛋,我要去把他的的手剁了。”   “稍安勿躁。”凤七漂亮的手指伴着柔和的嗓音轻轻抵在她的唇上。   一瞬间莲九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凤七见状满意的挑了挑唇角,手在收回的时候顺手拢了拢她杂乱的碎发,一副欲说而又说不得的情绪盈满整个眼眶,眸子仿佛舍不得眨一下般地直勾勾的看着她。   “这是小少爷教你的吧?”莲九不合时宜的破了这一室美好。   凤七的半空的手明显僵硬了,然后咻的收回,背到身后,另一只手从腰上抽出扇子啪的一声敲在了莲九头上。   “啊!猜中就要杀我灭口嘛!”   凤七不理会莲九,心里已经将程远程骂了个遍,还夸下海口,什么保证莲九动心,程远程的的套路果然靠不住!这个女人从小跟着程远程逛青楼,那小子的路数怕都已经看烂了,而他鬼迷了心窍竟然信了!他又看了一眼苦着脸的莲九,心情复杂。   “原画。”   “主子”   听到原画回应,凤七略显阴森的睥了一眼还在鬼哭狼嚎的莲九轻声说”去看看九姑娘的药好了吗?,若是好了就把药端来,要是没好…”凤七回头看了一眼原画,原画打了一个激灵,”要是没好,就把你的爪子端来。”   莲九闻言和原画一起僵直了脖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瞬间擦出了火花。原画飞快的别开了目光,应了一声是,便跑了出去。”真是对不住了九姑娘,看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不喝可以不。”   “不可能”   “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巴不得我死呢吗?我不喝药自己慢慢死掉就好了。”   “比起你死,我更喜欢每天看你痛苦的喝药;你这么活着我比较有快感。”   “变态,你果然是变态来的。”   “你又待怎样?”   “你不觉得,你话变多了吗?你本来不应该这么多话的不是吗?”   “你从何得知?”   “啊哈,这么多年你自己数数你说过多少话,现在反倒来问我。”   “我确是想请教一下九姑娘,这十年来,我可曾少回过你一句话?”   莲九蓦地哽住了,半晌又恢复了气焰;”一见到你就没好事,第一次见你我逛窑子就被抓包了,第二次见你我养了三年的灰雕嗝屁了,第三次见你沐王府的小世子带人追了我三条街。这样的事情还少嘛!说起来我三天三夜都不带讲完的…。”   后来的话莲九没机会说完,因为凤七点住了她的哑穴。   “那便别讲了。”   凤七无视莲九怒的要喷火的眸子,一个旋身坐到凳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盏接着说,”你对我如此怨念深重,不晓得今日此举可否消了以往的账。”   莲九不解的眼珠子转了两圈然后示意他可以说来听听。   “原画”   莲九以为凤七叫原画送药进来,眸子狠狠一缩,在看见原画端进来一只粉嘟嘟的小娃娃时脸上转而一喜,手已然不老实的向前伸去,作势要下床。   “你给我老实的待着。”凤七随手掷过去一粒桂圆,定住了莲九不安分的动作。   “原画,把六六抱过去。”   原画忍住了笑意闷闷的吐出一个是,便端着小娃娃走到床边,开始犹豫要不要动手解开莲九的穴道,解得话免不了要碰九姑娘的…主子会不会杀了他?就在原画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凤七又一个桂圆扔了过来,让本来纠结的原画松了一口气。    ☆、楼兰沙,大漠花   小六六看见莲九的身影,欢喜的张开两条小胳膊迎了上去,莲九刚要回应主动示好的小家伙,凤七的声音便飘了过来”若是不想被点穴,你就老实的坐好。”   莲九举起的胳膊一僵,手指往前够了够,然后悻悻的收回。   原画见莲九苦着一张小脸儿有些于心不忍”九姑娘,您手上有伤,六六小姐还是由属下抱着。”   “六六?她不是叫齐柳吗?”   “真正的齐柳如今安安全全在齐府待着,这丫头如今姓凤,凤六六。”   “凤六六?”   “原画,这怎么回事?”莲九转过头问身边的原画。   “九姑娘,这说来话长了,不过六六小姐如今是我们主子的徒儿,您放心吧,我们爷对小姐可好了。”   莲九闻言低下头思考片刻,马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凤七,老实说吧,这是不是你和百谷姐姐的私生女。”   “……”   “……”   传言,大漠里的男儿英气非凡,大漠里的男儿豪气冲天,大漠里的男儿不拘小节,大漠里的男儿诡计多端…其中诡计多端绝对就是指花锦绣这样的人。   “少当家,太老爷临出来前嘱咐我们,绝对不能让您再生事端,您这样小的回去不好交代啊。”一身夜行衣打扮得大汉,蒙着黑巾遮住了表情,却不难听出说话的语气里透着为难。   花威刚刚赶到汴州,小主子就火急火燎给自己下了任务,听到任务内容后他堂堂楼兰山庄大总管差点儿一个白眼儿晕过去;他身后的一众黑衣人也半跪在地上,等着主子收回成命。   “花威,我问你啊,你媳妇儿被人明目张胆的抢了,还就关在你眼皮底下,你怎么办?”   “当然是抢回来啊,少爷。”说完花威就知道自己上套儿了;身后的一帮弟兄把头垂的更低,一副认命了的反应。   “对!现在不是你媳妇儿,是我未来的媳妇儿,你们未来的少夫人,楼兰山庄未来的大漠之花。你们说本公子该不该抢回来!”   “少当家,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咱深更半夜跑到人家家里劫走少夫人,这不合道上的规矩啊。传出去是要坏了咱们侠义一庄的名声的。”   “你这意思,咱还要挑个黄道吉日,趁着良辰美景敲锣打鼓的去抢人?”   “是是是,少爷我看…”   “花威,你是当你家少当家的是傻子吗?”   花威有苦说不出,”少当家的,实话跟您说,太老爷这次特别告诉小的让您不要和凤家有冲突,咱们跟凤家最近刚刚连上的马匹生意,要是因为这点小事砸了,您就是宰了属下 属下也担待不起啊。”   “我又没让你们去抢,英雄救美是我的,你们只管进去拖住凤七跟他那几个贴身暗卫,其余的交给本公子就行。”   “……”棘手的都交给我们,我还能说什么?   笃笃笃……亥时的更声惊得倚在床边打盹儿的莲九差点儿从床上栽下去,猛地回过魂儿来,抬眼凤七还正襟危坐在桌子前捧着书本读的有滋有味。   “小白脸儿?”   凤七不为所动,一手茶一手书,怡然自得。   “凤七你还不困吗?这都亥时了”   “并未。”   “你不困我困啊”   “乏了便睡,若是不便,灭灯就是。”   “方便方便,七爷您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凤七眼角上扬,视线仍留在书卷上;以他对莲九的了解,一猜便知那小女子此时必定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拆之入腹。   “莲九。”   “啊?”突如其来的称名道姓,叫她无从适应;待反应过来,凤七已经近在咫尺。   莲九艰难的咽了一口氧气,不知所措;”如何?”   “我蛮喜欢你这种措手不及的样子。”凤七脸上没有波澜,眼里却带笑。   莲九刚要失控,凤七的手已经伸到嘴边;”嘘,来了。”说完伸手点了她的哑穴,长袖一挥灭了一室灯光。莲九茫然的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的人。   “唱戏的到了。”   在夜色的掩护下,花锦绣身轻如燕的落在院角,警醒巡视八方,确定了四下无人,才稳住身形;待环顾了一圈眼睛定在了莲九房间的檀木门上。   花威等人前脚刚刚跃进内院,后脚原画等人便将一干黑衣团团围住。花威明知圈套,却也无计可施。   “敢问可是楼兰山庄的兄弟?”   花威冷汗缓缓滑了下来,将手里的刀横在胸前不语。   原画忙伸手打断花威接下来的动作,”贵庄庄主已捎过口信,近来兄弟们会来府上小叙,我们奉命在此等候多时了,生怕怠慢了诸位好汉。”   “原来是老太爷的授意,得罪了。”花威收起长刀,身后的黑衣人也纷纷收刀入鞘。   “如此,还是不打扰了。”花威现在只想撒丫子跑路,少当家什么的自求多福好了,自家爷爷都把他卖了,身为属下的他不落井下石多亏了本性纯良。   “不忙,府上已经备好了薄茶,诸位兄弟千里迢迢辛苦了,稍作休息再走不迟。”原画刚说完身后的暗卫纷纷亮出兵器,威胁意味十足。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花威礼貌性的拱了拱手,打肿脸充胖子谁不会。   另一方的花锦绣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人已经被团废,小心翼翼的接近着莲九的闺房。   前院的过分安静让花锦绣有点儿不自在,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犹豫片刻终是伸手扣了扣窗;屋内一片漆黑,莲九不能言语,身子被凤七扣在怀里,清楚的听见头顶传来浅浅的呼吸声。那突如其来的扣窗声,引得她艰难的将头转向窗边,随后一脸疑惑的探寻,却看见凤七抿着唇抑制不住的笑意,心里一阵腹诽;凤七这个样子一定不怀好意!究竟是谁惹了凤腹黑?   “莲花妹妹,莲花妹妹。”   “唔唔…唔唔唔…”听到花锦绣的声音,口不能言的莲九挣了两下,见只是徒劳,便愤愤地怒视禁锢她的罪魁祸首。   凤七怡然自得,看着莲九憋的难看的脸,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扣在上边抓着她的头转向窗的另一边;然后将莲九往自己怀了深深的带了一下,身形利落的翻身上了床,另一只手潇洒的一挥床幔倾下,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接着窗子被人从外边推开,一道黑影利落的窜了进来,定住身影之后便向床边移步。   只差一步便可以掀起床幔见到佳人,然而花锦绣停了,虽然迟了但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稍微顿了一下,他收回伸出去的手,转身向回走。   “如今反悔可是晚了?”   花锦绣挑挑眉侧过头回道”我就是怕掀开帘子看到你这张老脸。”   “自然比不得花少当家人面桃花。”   花锦绣不动声色,”你这招狠啊,连带着莲花妹妹一起算计。”挤在床里边的莲九听见自己的名字不安分起来。”唔唔唔唔…”   花锦绣皱起了好看的娃娃脸”你把我的莲花妹妹怎么了?”   “嘶~”凤七把手指头从莲九嘴里拽出来,”想知道,掀开帘子看一看就是了。”说着用受伤的手指头狠狠弹了莲九一个脑瓜崩。   “唔…”莲九抱着头缩成一个团儿泪汪汪,好生委屈。   “凤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等我掀开床幔子,你外边的那些暗卫肯定会第一时间冲进来,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凤家七爷深更半夜幽会大运堂九姑娘,我就是那唯一发现的外人,以我莲花妹妹单纯的心性,定是看不出你的阴谋诡计,到时候你于流言蜚语水深火热中说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我的莲花妹妹还不是手到擒来,圆了你那春秋大梦。我说的是不是你那龌龊粗鄙的想法?”花锦绣把心中所想一吐为快,娃娃脸上的五官夸张的挤在一起,一副看穿一切之后怒不可遏的样子。   “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帐子里传来凤七满满笑意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愤怒的小狮子,缓和了一下情绪。   “我竟不知,楼兰少庄主想象力之丰富丝毫不亚于这个蠢丫头,也难怪当年一见如故。”   “唔唔唔…”莲九抗议。   “莲花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花锦绣有些焦躁,虽是安慰莲九,倒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   “唔唔。”   “那便快些过来带她走吧。”   “我岂能让你如愿。”   “哦,那你也留下就是了。”   话音刚落门外气势汹汹的涌进一帮暗卫。花锦绣脸色微冷”如此,那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你可曾客气?”   凤七话尾余音还在,暗卫已经动了起来,早已奉命活捉花锦绣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不多时身单力薄的少年郎已经被迫从屋里退到院外;莲九心急如焚,蹙眉注视凤七无声抗议,对方翘着被她咬伤的食指,在眼前晃了两晃然后抬手解了她的哑穴。   “凤七,你要杀杀我好了。”   凤七好看的眉毛皱了皱;”凭你这句话,原画卸他一条胳膊。”   “你这是干什么?”   “夜闯民宅论罪断其双腿,我卸他一条胳膊让你们有苦同当不好吗?”凤七面色依旧波澜不惊,可是莲九知道他生气了。   “你抱我出去。”见莲九服软,凤七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冷哼一声,撩开床帏不紧不慢的下床而后轻车熟路的抱起莲九向外走去。   花锦绣原本清秀的娃娃脸此时一片凝重。   “这般动作,你真想杀了他吗?他可是百谷姐姐的表哥。”   一提起百谷净初,凤七的脸色又冷了几分,这个女人到底清不清楚,百谷净初差点害死她,她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着。   “堂堂凤家难道只会以多欺少吗?何不与我一对一相战。”花锦绣躲过差点砍掉他胳膊的两刀,喘了一口气。   “能群殴又何必单挑呢。”   听到这句话花锦绣差点呕出血来,”前几次我念你身上有伤,未曾下重手,今日你竟然恩将仇报?”   “你身上有伤?”   凤七没料到莲九竟注意了去,本能的颔首。   “在哪?可还疼么?”说着手就开始乱摸一气;凤七也不制止,任她随处吃豆腐;脸上的曲线已经柔和下来。   “已然好了。”言罢还安慰似的拍了拍女子的头。   “莲花妹妹,现在是我危在旦夕啊!”花锦绣撕心裂肺的喊声把莲九拉了回来;只凤七咻的抛过去一个眼刀,花锦绣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凤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莲九话一出,花锦绣额头拉下了三条黑线;他果然是不该来的。    ☆、计中计,缘上缘   “撒网。”不等花锦绣有所反应,下一瞬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莲九还想开口,凤七已经抱着她往屋内走去。”风大。”   看着莲九消失在视线中,花锦绣干脆放弃反抗,安静的坐在网里。今天晚上凤七完全是有所准备,分明是做好了陷阱等他钻,他被出卖了啊,看来楼兰山庄该换换血了。这个时候,我们楼兰山庄少当家完全想不到他口中的内鬼就是堂堂楼兰山庄庄主、他的亲爷爷。   当花锦绣被五花大绑的扔进后堂看到自家兄弟正悠闲的喝茶时一惯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一个打挺站起来,一脚蹬翻了花威坐的椅子   “哎呦,花威我真看不出来,你好本事啊。”   花威一个不备被踹倒在地上,正打算破口大骂,听见自家少主子的声音赶忙爬起来,当看到主子被五花大绑的样子他没绷住笑了。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花锦绣看到他笑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主子我差点被挂了,你却在这儿优哉游哉喝着茶?”说着又看到桌上的桂花糕被吃了一半更是炸了毛”你还吃了人家的点心,好你个花威,卖主求荣你倒是做的干脆!”   花威忙收住了笑,”少当家您听属下解释,这是老太爷的意思。”   “啥?你在这吃点心喝茶是我爷爷的意思?”   “这倒不是。”   “那还解释什么,不用解释!小爷今天便清理门户废了…”   “少当家且慢,虽无意打扰您的雅兴,不过小人奉命行事,还望见谅。”   花威此时感谢死了突然出现的原画,虽然他脸上微微泛着红,很明显刚刚已经在门外看了半天而且还不要脸的笑了。   “来人,给花少当家松绑。”   “是”   原画身后的下人赶忙上前解开了花锦绣的绳子。   “嘁,绑我的是你,松绑的也是你,你倒是会得了便宜卖乖。”   “误会,此前少当家所为过激,原画一时冲动,特此在这儿给您赔不是,还望见谅。”   花锦绣并不领情”你少来,赔不是让凤七自己来,别躲起来当大尾巴狼。”   花威已经在为自己的主子脸红了,夜闯民宅是你,还让人家主人来道歉,您是要上天吗?   原画不以为意,”我家主子这么做,也是贵庄老太爷首肯的,白字黑字写着,如若您有所冒犯,我家主子可随意处置,只需看在他老人家年事已高的份上,为楼兰山庄留个后。”花威苦笑了一下果然是老太爷的作风,为了拿下凤家的生意果断卖了自己的亲孙子。   花锦绣静静的听完转过头看了一眼还跪坐在地上的花威啐了一句”为老不尊。”   花威先是一愣,然后怯怯的站起来,”少当家,属下早就告诉过你的。”   花锦绣按着嘎嘎作响的手指”谁知爷爷的胳膊肘竟拐的如此彻底!”   原画看了一出好戏到也还算厚道的提醒”少当家慎言,门外备了马车,送您回去。”花锦绣撇了不卑不亢的原画一眼,出乎意料的没有接话,径直的走了出去。花威紧跟其后,临出大门,听到原画的声音;”花管事,我家主子请您代为转告贵庄主,合作愉快。”   花威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原画,竟是微微一笑点头应了。随后便提步追赶早已七窍生烟的花锦绣去了。   “凤七,咱们打个商量,你放了锦绣哥哥,改日我好了请你吃酒。”莲九靠在床柱子上软声软气的口吻像极了狗腿子。   凤七立于案前无动于衷,手上握着浸了墨汁的毛笔若有所思,不时在纸上描摹两笔。   “凤七,你先别写了,我受这么重的伤三更半夜不睡觉搁这儿求你,你好歹看我一眼。”   “扰的你睡不了觉的罪魁祸首不是已经抓起来了吗?”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把人放了我分分钟洗洗睡了。”莲九眉毛挑的老高,双手环抱一副你不依我我就不睡的架势。   “你不想睡那便醒着,我陪你就是了。”   “哎呀,你怎能这般不讲理,说到底锦绣哥哥夜探你家也不过是为了见我,若不是你肆意阻拦,他怎会出此下策,你这分明是软禁我嘛。”莲九这一番陈情述理,倒是让凤七有些刮目相看,停下笔对上她那张痛定思痛的脸。   “你以为这些日子,你乃我府上宾,堂前客?”   莲九大义凛然的气魄蓦地散锦,转而换上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你果然是要趁我手无缚鸡之力时对我下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可还记得我……”   凤七见莲九恢复了以往的态度,习以为常的摇摇头,不漏痕迹的扯了扯嘴角埋下头继续作画。   今夜注定无眠。   次日,晴空万里风轻云淡,一大早程远程便踢着一双小红靴踏着莲花步进了凤宅。   “小九啊,我这儿有段儿好曲子,昨儿个花楼的莺莺姐姐…”程远程前脚跨进莲九的屋门后脚就被一计杯子送了出来。躲过一劫后又不死心的把着门框往里看,一眼就瞅见莲九四平八稳的坐在外室的长榻上,手里还抓着另一个杯子;暗叫一声不好,下一秒那纤纤玉手里的杯子便划破长空的飞了过来,啪的砸在了他刚刚把着的门框上。程远程惊吓似的拍了拍自己性感的小胸脯儿。   “小九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当哥哥的好心来看你,你怎的突然就刀剑相向了呢?”程远程翘着兰花指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指尖还很合时宜的抖了两下。   莲九却没心思看他自导自演,”你这个见色忘义的,没砸死你多亏了我心地善良。”   程远程闻言凑过去仔细瞧了瞧莲九的那张臭脸,”印堂黑了些,可是没睡好?可干我甚事?我昨天跟莺莺姐学了一整夜的曲子,可半步都没出过花楼。”   程远程说完莲九更是来气,半分犹豫都没有咻的挥出完好的粉拳,后者见状忙侧过脸躲避,拳头擦着鼻尖儿晃过,撩拨了一缕青丝。见妹妹真的有些生气,程小公子忙笑着拿扇子拨开那计勾拳,”好好的,又打我作甚,莫不是昨个夜里七爷欺负你了?”   “你别提他。”   程远程刚刚提及凤七的名字莲九就炸了毛,程远程一挑眉心说,莫不是凤七等不及了昨天夜里把莲九就地□□了?   “收起你那猥琐的表情,她是怨你光顾着花楼里的姐姐妹妹却把她这个正牌儿妹妹丢在我这里。”   相对于莲九的精神不振,凤七倒是神采奕奕的,一身白袍上绘着红梅踏雪,腰上坠着金丝佩环,两眼生辉,薄唇微抿,踏着流星大步转瞬便出现在莲九眼前。   莲九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狠狠在程远程大腿上拧了一把,程远程倒是没躲,嘴上也不哼,还是一脸献媚的讨好。   “我的好小九,气可消了,我今日可是有好消息带给你的,你总哭丧着脸,我倒是说还是不说?”   莲九臭着的脸微微缓和,凝视着没个正形的手足厉色嚷嚷;”有屁快放。”   “好嘞。”   程远程拉过不远处的凳子一屁股坐下,还顺手给凤七扯过一个。   “我姐姐找到了。婚礼如期举办,等你好一点儿我们就回阙都。”   “找到了?”   莲九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小红衫子,半天再吐不出一个字,大小姐聪明绝顶,身手不凡竟然这么快就被找到了?凤七也是有些挑眉。   “你听我说完嘛,准确的说是我姐姐自己回来了,而且她还带回来一个人?”   “谁啊?”   “就是那天被绣球砸到的姐夫啊。”   “我怎么有些听不懂?”莲九越听越糊涂,掻了搔头发,习惯性的看了看凤七,后者沉思了片刻然后轻笑出声。   “无非是佳人心已相系。”   程远程嘿嘿一笑,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是啊,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听琅大哥说,他追了五日都没摸到我姐的影子,可是我内个没见过面的姐夫,从悬崖上摔下去好死不死就摔在了我姐面前,然后不知怎的我姐就把他带回来了。”   这么说,倒是有些缘分。”凤七说着哀怨的小眼神儿已经飘到了莲九身上,是啊真是有缘,相隔千里好死不死就突然遇上了,他和佳人就隔了一条街,这么多年出门从来没有偶遇成功过!   莲九不知道凤七的心思,整个人还在程师师要嫁人的档子里回不来神儿。大小姐要嫁人了,以后就不住在大运堂了,那岂不是没人给她读书,没人给她吃点心了?   “小少爷,那大小姐嫁人后会常回大运堂吗?”   程远程展开扇子潇洒的呼扇了两下,”不好说,姐夫祖籍江南,又非江湖人士,日后…”   “等会儿。”莲九突然打断程远程,”非江湖人士,难不成是不懂功夫?”   “正是如此。”   “那大小姐的安危可如何是好”莲九十分担心,程师师名满都城,见识甚远,大运堂半数的生意路子都乃这个奇女子所为;江湖跑多了,少不了被人视做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有些功夫,又有大运堂等人护着怕是早已香消玉殒。   “这点倒不劳烦你这个榆木脑袋发愁,我姐自有办法。现下为难的应当是你的伤;你卧床一日,便推迟一日启程,若是赶不上我姐的婚礼,我可就不等你了。”程远程拍着扇子抖着风骚的小短靴完全不含糊的调笑着莲九。   莲九也不示弱拿过手边的热茶毫不犹豫的泼了出去,程远程反应过来已被泼了一身香茗。   “你这个疯丫头,是要烫死我吗。”   无视程远程拼命抖弄自己艳红的小衫子,莲九得意的挑挑眉,注意到凤七若有所思的眼神后不怀好意的办了一个鬼脸儿,换来凤七一声轻哼。    ☆、曲有律,氓蚩蚩   有了念想便有动力,为了赶在程师师婚礼前回阙都,莲九倒是非常积极配的治疗喝药。花锦绣也被自己爷爷以家中事杂召唤了回去,虽然不甘心,但想到自家爷爷从小对自己的“慈爱教导”花锦绣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花威踏上了回大漠的征程。程远程应了整个花楼姑娘的画像,整日忙着在花楼里挥洒丹青,于是莲九每日可以见到的人就是面前的凤七公子。   “凤七,为什么总是你来送药?”莲九一把掫完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皱着小脸儿问眼前的美男。   凤七不言不语,把桌上的蜜饯递过去,又回手端了一杯茶递到莲九手边,莲九习惯性的接过闭着眼睛咕嘟咕嘟咽下去,然后将茶杯送还给他,凤七默默地接过放回桌子上,开口道,”你不觉得欣赏你如此痛苦会是一种享受吗?”   这人果然是变态来的。   “凤七,其实如果你不这么刻薄的话,我们还能做好朋友的。   莲九难得如此正经又温和的同他说话,凤七脑子一空,不知作何答复。   “毕竟你那么有钱。”   后者白了她一眼,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若是你稍稍聪明点儿,我们倒也不会是现在的关系。”   你早已经是七夫人了好吗!   莲九不晓得凤七的意思,只当他是在取笑自己,不满的飞过去一记眼刀,凤七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就说吧,若是聪明一点儿又怎会听不懂此话的意思呢。   “明日我带你出去怎么样?”   莲九眼睛一亮喜上眉梢,”出去!好啊,去哪儿?”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出去了。   “听说快活楼在这边开了分铺子,明日开张大吉,进店者都有免费的瓜子和茶水,不妨去听段书。”   “听书!好啊!”   莲九爱听书,凤七早就知道,还知道她最爱听得便是《穆桂英》,不过明日他还想给她听点儿别的。   春末夏初,汴州的天气变化多端,上一秒晴空万里,这一刻便是阴雨绵绵,所幸莲九等人到达快活楼时雨才刚刚成点。   虽是天公不作美,但是快活楼的名气不可小觑,堂内已经是高朋满座,伙计引着凤七等人到了雅间儿送了茶水递了一张书帖子便退了出去。   莲九一屁股坐定,顺手拿起帖子翻了起来,凤七翻过一个茶盏,拿茶水冲了一冲,才蓄满了热茶,放在莲九面前,然后再斟了一盏轻轻缀了一口。   “凤七,这《献王被俘》是新段子啊,我都没听过。”   莲九拿着帖子指着上边的书名给凤七看,凤七眼睛瞄了一眼”前几天刚出来的段子,今儿快活楼也是头一槽说,也算是图个彩头吧。”   “哦,这献王是我知道的那个献王吗?”   “嗯,如今已然是钦犯,怕是秋后就要问斩了。”   “哎呀,说起来,我差点儿被这孙子害死。”   莲九想起了自己被困峭山,样子悲愤起来,声音也不知觉的提高了,好在书还没开始说,整个快活楼人声嘈杂,莲九的声音也不算突出。凤七搓开两颗花生豆放在莲九面前的小碟子里”今儿有你爱听的《穆桂英》。”   莲九也不客气,凤七扒着果壳她就吃着果仁,”我早就瞧见了,本姑娘运势好,也不知哪个土财主喜欢,到便宜了我。”   原画站在帘子外边听得直翻白眼儿,那个土财主就坐在你身边啊九姑娘。   莲九吃的正开心,只听大堂里惊魂木一拍,啪的一声,整个快活楼便鸦雀无声,紧接着小鼓锤儿咚咚的敲了起来,众人大叫一声好,《穆桂英》开始了。   这边莲九津津有味的听着说书,阙都那边再一次翻了天,程师师又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在花楼里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程远程小公子体力不支抱着毛笔晕了过去,琅峥大总管刚刚抱了几天小娇妻,还没来得及捂热乎,便又开始疲于奔命,不过这次是带着那位传说中的姑爷去的。   消息到了莲九这里,天刚刚擦黑,听完书的莲九进了马车,久不见凤七的身影,便又钻出头去,见原画在凤七耳边说着什么,凤七提了提嘴角才动身上车。   雨还在下着,雨滴落在车顶上笃笃笃,”原画说了什么?”   “程师师,又跑了。”   “哦。”   莲九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双手杵在下巴上一脸哀伤。凤七倒有些意外。”怎么?”   “我在想《献王被俘》最后那一段。”   凤七眼神一扬“最后一段如何?”   “献王虽是被百谷将军抓了,可是齐家到底是倒了,到现在连个补偿都没下来。那三少爷不过弱冠,还有那个一岁的小齐柳多可怜。当然还有我的六六。”莲九掰弄着手指头语气有点哀怨。   “你现在是在怪百谷净初考虑不周了?”   “我哪有,百谷姐姐识大体顾大局,换做是我,只怕连那齐家最后的血脉都保不住,我是怨那个十恶不赦的献王。”莲九叹了一口气”凤七,当皇帝真的那么好吗?”   凤七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盯着她认真的神情缓缓开口,“对利欲熏心的人来说,当皇帝便是问鼎权利的巅峰,享不清的荣华富贵,拥不尽的佳丽三千,可一个好皇帝并不是如人所想的轻松,你懂吗?”   “我不懂,但你这么说话的样子真好看。”   凤七有点鸡同鸭讲的感觉,别过脸去不在理她,虽然她关注错了重点,但心里还是对刚刚听到的回答很满意。   “六六的身世……你可是已经知晓了?”   “黑市上的孩子,已然转了几手。”   “哦。”   莲九不再说话,凤七却晓得她心中所想,那孩子与她同病相怜,善良如她怎会毫无波澜。外边的街道因为下雨半个行人也不见,整个世界仿佛只有雨滴声在笃笃笃敲打着车棚。   一场雨过后,次日晨清气爽,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气息,雀儿一早便立在枝梢儿上嬉闹,翠色的蜻蜓点过露角的荷稍,留下一圈圈涟漪。   书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凤七无视掉程远程爽朗的笑声,专心立于案后提笔作画。   原画沉不住气的出声提点到”程小少爷,你这都笑了小半个时辰了,也该歇歇了。”   “哈哈哈,原画你不觉得好笑吗?小九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原画翻了一个白眼,九姑娘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您还没习惯吗?   “我倒是想问问她,通篇一段书听下来,是怎么把书中浓重色彩的凤七英雄救美带过去,转而关注一笔带过的齐府现状的。哈哈哈”   咻的一只毛笔擦着程远程的耳边飞过去,程远程生生的憋住了笑声,但脸还是红红的,感觉下一秒又可以哄堂大笑出来。   “你凶我也没用啊,换做其他女子肯定会理解你的用心良苦,可是莲九不是寻常女子啊。”   凤七脸色阴沉的有点吓人,程远程赶紧闭了嘴,佯装口渴,讪讪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凉透的苦茶。   “叫你来不是让你谈笑喝茶的。”   “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如今我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应付莲九,实在不行你来强的吧?”   “………”   “话说小九呢?”   凤七手上的笔顿了一下不语,然后沾了一笔墨汁继续作画。   “九姑娘伤好了之后,没事就往六六小姐院里去,现在约莫着正在和小姐玩呢。”   “六六…”啪,程远程突然一合扇子面上一喜,迎头朝凤七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觉得这个六六简直是你的福星啊,你这样……”   程远程走到凤七身旁低声耳语,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原画在心里偷偷替莲九祈祷了一下。   莲九此时正像模像样的虚坐在床前,手里端着糯米糊糊耐心的喂着小六六,那小丫头也是乖巧,每吃一口必定对着莲九伸胳膊蹬腿咯咯笑。一碗糊糊喂下去,惹得莲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母性大发。   “小九,小九。”   人未到声已现,莲九对程远程的出场方式早已司空见惯。不时,程远程那双小红靴便已经映入莲九眼帘。   “一大早嚷嚷什么,不是说你昨晚晕死在花丛里了吗?怎么一晚上就又生龙活虎了,本姑娘真是佩服至极啊。”   “诶?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的牙尖嘴利了,刚一碰面你就这么消遣为兄,我这声恭喜该如何开口是好?”   “恭喜我作甚?我又没有扬名天下。”   “扬名天下与否我不知道,但是你的名字如今已经满城皆知了。”   “嗯?”莲九止住了逗弄六六的动作,直起身子满脸疑惑。   “你英勇送镖的事迹不知被哪个落魄书生写成了书,昨日快活楼的先生不是已经开讲了吗?听闻你和七爷去听了,你怎么还这般反应?现在整个汴州都在夸你莲九姑娘身手不凡,才智双全呢,”   “当真?”莲九有些不可置信眼睛睁得老大。   “当真啊,芸娘说,今早分舵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个个都要寻你护镖。”   程远程踢过凳子坐下,随手拿过一个橘子漫不经心的扒了起来。   莲九的表情从不可置信转变成喜上眉梢,而后转过头看着床上的小六六,”六六你听见没,我声名远播了,从阙都传到汴州来了。”   程远程扒橘子的手抖了一抖,你这名声不过是在汴州比较好罢了,阙都人哪个不知道你到底什么德行;青楼的常客,醉酒的高手,赖账的混子,打架的毒瘤。   “小少爷,昨个那段我没仔细听,就听了个尾巴,你说给我听啊,书上怎么说我英勇无畏的?”   门外的凤七刚要进来听见这一句,差点便又返身回去了;他用心良苦找人大加赞扬她的段子,这个女人竟然没听!好吧,他承认段子里浓墨重彩的是他为救佳人英勇负伤,又不求回报的事迹;本要再次跨进门槛儿,莲九再次开口。   “听说凤七还去找我了,然后还让我捅了,果然不是我的对手。”   凤七这次真的回去了。程远程听着渐远步子,往嘴里塞进两瓣橘子用来遮掩笑意,但还是没绷住脸上的肌肉抖动。天啊,看见凤七这样真是太好笑了,这些年对着莲九这头傻牛弹琴,真是难为你了。    ☆、狼奉子,狈绸缪   这两日莲九很忧郁,因为她每次出门都会被一帮人围堵,基本上寸步难行。起初还是高兴的,但是当她连出门买个点心这样的小事儿都无功而返之后,她便觉得发愁了。因着凤家的关系,呆在院子里的时间她是清静的,但莲九好动的性子,身子好了不让她出去无疑和宰了她一样。而且,知道凤七为了她伤了肩膀,手臂几日都动不了之后,莲九心里便有些闷闷的,而后便有意无意的开始躲着凤七。   比说现在,莲九静静地蹲在假山上看着凤七坐在下边的亭子里喝茶看书。心里早就炸了毛,这个男人在哪儿看书不好,大清早的来这里你不饿吗?你不饿我都要饿死了!坐了一个时辰不应该站起来活动一下嘛!你不活动我也想活动一下啊!蹲一个时辰有多痛苦她真的已经知道了!真正让她不解的是:”我为什么要躲着你啊!害你受伤是我不对!但是我他妈到底为什么要躲着你啊?”   凤七一边看书一边注意着假山上的动静,然后接过原画递上来的茶盏,吹了吹埋头小啜一口,嘴上挂着薄薄的笑容,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原画,叫人带六六过来。”   “是。”   原画偷偷瞄了假山一眼才动身,不晓得九姑娘现在还好不好,难得看见她这么耐心的待在一个地方,果然人的潜能都是无限的。   不久奶娘便抱着粉雕玉琢的六六出现在花园里,凤七倒是也不嫌弃,直接从奶娘手里接下小丫头,熟练的抱起来。   “可用了饭?”   奶娘微曲着身子恭恭敬敬的回到,”许是九姑娘今日没来,小姐一大早便靥靥的,并未吃。”   “嗯,九姑娘许是出门了,端一碗米糊来。”   原画无语问苍天,这个人要不要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   奶娘应声便去了厨房,凤七双手把小六六高高举起来,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儿,小六六很明显不是第一次被这么举着,熟练的抬起自己的小腿儿去够凤七的头,每蹬一次腿儿都咯咯一笑。   自打六六一出现,莲九便不安分了起来,小崽子一上午没吃东西?莲九揉揉自己同样空空如也的肚子撇了撇嘴,骂了一句天杀的凤七。而后悄悄移动着自己的步子,想借着凤七分散注意力时逃走。   “七爷,米糊来了。”   奶娘毕恭毕敬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惊得莲九差点滚下去。凤七的耳朵微微一动,抱着六六的手僵了一僵,估摸着莲九没有伤着,这才放下六六交给奶娘喂吃的。   “七爷,奴婢有话说。”奶娘像是踌躇了一番,神情有些紧张不安。   凤七抬起头,示意她说。   “六六小姐近来总是闹夜,睡得不安稳,奴婢也束手无措……”   “闹夜?”   莲九闻言也停下了挪动,静静的听着。   “是。”   “可知原因吗?”   “恕奴婢直言,小姐这个年纪正是娘亲疼爱的年纪,如今小姐这般……”   奶娘没有说透,莲九到已经明白,六六是个弃婴,哪来的娘亲疼爱。虽然一直有奶娘照顾,可碍于身份,一介奴妇如何敢过分亲近主子。正在莲九一筹莫展之际,她听见那沉默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便让她也有个娘亲便是。”   听到这里莲九脑子嗡的一声,心脏却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凤七他……那是……什么意思?他终于……要……成亲了吗?胸口为什么有些……刺痛呢?   双目无神,愁容满面,唉声叹气,郁郁寡欢,这就是程远程现在看见的莲九。   “女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现下便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   “唉……”   莲九双手托腮再叹一声,不理会程远程的调侃。   “嗯?今日有些反常啊,谁欺负你了?人家去跟他拼了!”   在烟花之地待得久了,程远程倒是脂粉气十足,这一咬唇一瞪眼,怕是花魁都甘拜下风。莲九此时也没得心情取笑他,依旧回之以叹息。   “太不对头了,这当了几日侠女,性子也改了?大运堂的莲九姑娘今后从良了?”   莲九这次有反应了,随手摸了一个橘子狠狠的砸过去,瞪了接住橘子的程远程一眼,再次托着腮叹了一口气。   程远程嘿嘿一笑,坐到莲九身旁扒开橘子,自己吃了一瓣儿,然后递到莲九嘴边儿一瓣儿,然后自己再吃,再喂,如此反复。莲九倒是乖巧,来者不拒。吃完了一个橘子,程远程再剥一个,也不急着开口,等到第四个橘子吃完了。莲九终于说话了。   “小少爷,凤七说要给六六寻个娘亲,他要成亲了。”   程远程抬眼瞅了一眼说话的莲九而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剥橘子上。   “哦?于凤七也不是坏事,要知道凤七早就过了而立之年,凤老家主急着抱孙子头发都白了。”   “哦。”   莲九吭了一声不再说话,程远程剥开橘子自顾吃着,等着她的下文。   “凤七连百谷姐姐都不喜欢,天下哪有姑娘能入得了他的眼。”   “许是凤七口味独特。”   “独特喔?哦。”   再剥一个橘子。   “你说凤七真的会为了六六成亲吗?”   “唔,许是会的,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凤七是真心喜爱六六的。”   “会的喔?哦”   再吃。   “万一凤七娶得姑娘不喜欢六六怎么办?”   莲九突然来了精神,直挺挺的撑起身子转过头,手上掰下一个橘子瓣塞进嘴里。   “唔,若是不喜欢,六六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唔,怎么说?”   “凤七肯娶,自然是入了眼,进了门儿就是风家未来的主母,不喜六六的话,随便一句话六六以后的日子就不得安宁。   :她敢!”   程远程瞄了她一眼,又快速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颌在柔光里,遮住了一丝矫捷。   “敢不敢,干卿底事?”   莲九哑然,把手里的橘子瓣放进嘴巴里,丧气的跌坐回去没了气焰。   “为了六六,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馊的不要。”   “是不是馊主意到是不好说,反正于你来说肯定会有点儿牺牲的。”   “啊?”   “既然凤七成亲,目的在给六六找个娘亲,与其找个苛待六六的不妨找个疼爱她的,这放眼望去整个天下,最疼爱她的除了你莲九还有更合适的姑娘吗?”   莲九扑通一声跌下座去,震惊地盯着程远程,手指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对啊,给六六找个娘亲而已,你同凤七协议好做个面上夫妻,反正你们两个都是为了六六好,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嫁给凤七?”莲九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脸上也浮上两朵红云。两只手不知所措的揉搓着,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瞅。程远程高高在上的看着莲九,努力的憋着笑,生怕一个不留神儿破了声而前功尽弃。莲九现在分明一个动了情的小女人样子,仅有的智商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不晓得凤七聪明一世为什么对这样的莲九束手无策。再看面前这个小女子,怕是早就芳心暗许,自己还浑然不知,真可谓当局者迷,到乐了他这一干旁观群众。   “不行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嫁给凤七呢?”   “那你笑的这么开心干嘛。”   “我也不知道,我要说是脸自己笑的你信吗?”   “………”   “不行不行,凤七肯定不会同意的。”   “………”   凤宅   “好。”   “你说什么?”   “我说好。”   “你不用勉强啊,虽然只是个名义夫妻,但是你可以拒绝的,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   “不是,你真的可以不同意的!”   “我同意。”   “真的同意?不能反悔的!”   “决无反悔。”   “你真的真的想好了?”   “是。”   “你确实是听清我说什么了吧?你耳朵是好的吧?你真的是凤七吧?”   “………”   站在一旁的程远程已经看不下去了。   “小九,凤七都已经同意了,你自己在纠结什么?”   “我哪有纠结,我在想我刚刚到底有没有把我的意思说出来,我说的是啥?”   “你说,我嫁与你当娘子可好?”凤七突然出现在莲九面前惊得莲九差点仰过去,后者及时出手托住她的腰,低下头与之对视,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我说好。”   程远程识趣儿的退了出去,还不忘带上房门,拖走了门外的原画。   莲九仰着头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凤七含情脉脉的眸子好半晌。   “你长得真的比小倌馆里的桃色好看,嫁给你也不吃亏。”   一瞬间凤七眼里的情愫被抽的一干二净,手上的力道蓦地收紧,莲九打了一个寒颤吞了一口口水嘿嘿讪笑着移开了目光。   “小倌馆?桃色?”   “嘿嘿嘿嘿”   “九姑娘好消遣。”   “年少轻狂,年少轻狂。”   莲九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向一边儿挪了挪,欲离开凤七围在身后的大掌。   “九姑娘这般风流,嫁给凤七怕是委屈了。”   “是啊是啊,啊!痛!”   这个女人倒是真敢承认!凤七白了她一眼,收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后,然后独步到书桌后静静的看起账本来。莲九揉揉自己被拧疼的腰,一脸不甘的看着罪魁祸首,不言语也没动作,一脸受气的小媳妇儿样子。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见凤七盯着账本屹然不动,有些没趣儿,便自顾的在书房里转起来。   “你来汴州这么久,你们凤家的生意怎么办。”   “凤某虽是不才,倒是也可以养活莲九姑娘,姑娘大可不必担心日后的用度。”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莲九脸上微红,却也不甘被调戏。   “明日便启程,你可还需要带什么?我拆人去买。”   “这么快?”莲九有些惊讶。   “有些事拖得越久越是繁琐。”说着抬眼看了莲九一眼”早日回去,未免夜长梦多。”   莲九只当是凤家的生意事便不再多问,转过身继续翻翻摸摸。凤七抬眸盯了她一会,勾了一个浅笑随她去了。两个人各顾各的,一下午竟相安无事。    ☆、十里嫁,财神妻   大运堂嫁女儿没错,但嫁的不是大小姐程师师,而是养女莲九姑娘;娶亲的不是江南商贾之家的公子,却是上禹的活财神凤七爷。   消息传出,有人惊诧不已,有人相视一笑,有人深闺泣泪,有人拍手称快。手拍的最响的要数怡红院的鸨妈妈了,再也不用防着莲九什么时候又来挖墙脚趴窗户了,只是可惜了那凤七爷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真乃遇人不淑。   再说莲九,自打回了大运堂她便浑浑噩噩,不明所以。   一进大运堂的门,行李还没来得及放下,管乐便拿着量尺仔仔细细的将她全身的尺寸比了个遍,她连话都没来及说,管乐便又风风火火的出门了。这边正一头雾水,老堂主便亲自迎了出来,这声儿义父还没叫出来,那边就已经拉着她进了仓库,扬言要亲自帮她选些嫁妆。回房的路上,弄堂拎着两包药材过来,塞进她手里,说是滋阴补气的好方子,而后笑的一脸神秘的走开了。   倒是云雀晚些时候来寻她,说是三日后便要大婚了,问她喜欢什么首饰,不等她说话便又自言自语着转身离开了,嘴里絮絮叨叨:”九姐平日不爱梳妆,还是我自己看着来吧。”   她这边俨然懵乎乎的不知所云,三日后大婚,她怎么不知道?顺手抓过不爱言语的阿浪问。阿浪盯了她好一会才极不情愿的开口说,”大小姐原定的婚礼是三日后。”然后冷着脸走掉了。 思考过后她自己锊顺了。   大小姐本是三日后成亲,帖子已经发出去了,但是人跑了,恰好她和凤七私定了婚约,大家都觉得择日不如撞日,正好用她解了燃眉之急,既保住了大运堂的面子,又省了好多繁文缛节。   真是好手段啊!如果当事人不是她,她都要拍手称赞了。她本有些后悔自己行事莽撞,只盼着凤七反悔;事愿人为,自己作的死含着泪都要进棺材!   三日后   九姐,你倒是睁开眼睛啊,我这胭脂都点歪了。”   云雀晃着与周公对弈的莲九,声音透露着无奈,到底是谁要嫁人啊!九姐的内心要不要这么强大,大婚之日你究竟是怎么睡的这么自然啊!   “小九,小九你好了没有?花轿都要来了。”   “小少爷!”   云雀听见门外程远程的声音,扔下布娃娃一般的莲九苦着脸扑了过去。   “九姐根本叫不醒,小少爷你另请高明吧!”   程远程抓抓头,也有些头疼,莲九睡熟了雷打不醒,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门外鞭炮鸣天,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马上就行至门前,这边新娘还同一个死猪一样。程远程沉思片刻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不点粉黛的莲九塞进喜服、带上凤冠,扔在床上任她睡个天翻地覆,又不是他成亲,交给凤七头痛去好了。   “七爷,恭喜抱得美人归。”   弄堂在门口站的笔直,见凤七的高头大马行至,乐呵呵的抱拳作揖好不潇洒。凤七翻下马来,随意搭了一下手,头已经望向了门内。   “不忙不忙,新娘正晓镜梳妆,好歹是我们大运堂的小姐,排场总要足了。”   说着不忘偏过头看着凤七身后带来的聘礼。   “七爷,婚事儿是急了点儿,您答应的迎亲当天下聘,那可不能少了。”   “原画,请弄堂公子清点。”   “是,公子请。”   原画笑嘻嘻打了个请的手势,弄堂也不用客气。”阿浪你带几个伙计好好清点,这可是我们九姑娘这辈子捞得最多的一次。”   阿浪眼睛抬了一下,不吭声的带着人仔细验货去了。   上禹财神爷的婚礼本就不可小觑,婚礼当日下聘,说起来也是整个上禹头一回,围观的人不在少数,红彩头结的礼箱从大运堂门口排了一条长龙,顺着大红毯子一口气延伸到了凤府门前。十里红妆,此后传为佳话。   弄堂挡在门口满面春风,凤七站在对面安然自若,两个人不寒暄,也不退让。   “哈哈哈,凤七来了。”   程老堂主咧着布满胡子的大嘴风风火火的踱出来,精神不减当年。弄堂有眼力的退到一旁,静候好戏上演;只见程老堂主抬起袖子亲切的拍了拍凤七的肩膀,上一瞬还安然自若的凤七肩膀一震,手上已经双双握拳,虽半步不动,脚下却已经虚浮。待老堂主收回手臂,凤七即刻双手抱揖,恭敬的俯下身子做了一礼。   “老堂主身体康健。”   弄堂噗的笑了一声,然后马上恢复玉树临风的样子,必然是身体康健,这拍了两掌少说也是七八成的功力,凤七没有当堂吐血就已经是不错的了,好一个下马威。   “哈哈,好说好说。以后我们九儿就交于你了,弄堂,九儿可好了?”   弄堂抬眼看了看屏洞,见程远程从莲九院里出来点了一下头,才转过去恭敬的对老堂主说,”小少爷说是已经可以了,七爷还是亲自去接一下吧。”   言罢抬首看了一眼老堂主。   “哈哈哈哈,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掺合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凤七你进去吧。”   “是。”   临走时凤七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弄堂,弄堂尴尬的抓抓头,看来凤七还记仇了,真是的。   凤七已经想过最差的情况无非就是莲九临时反悔,那他就把她绑上花轿,但是新娘睡的如此酣畅淋漓他到没想到。云雀支支吾吾,”九姐她昨晚不知怎么失眠了,什么方法都用了就是睡不着,天擦亮了才睡过去,这会儿怕是已经睡熟了。”   凤七宠溺的看着床上身着大红喜袍的女子,双目紧闭,毫无心机,晕晕乎乎的被人卖了还浑然不知。   “不用吵她,由她睡着。”在我身边再不济,至少也能护她安稳入眠。   凤七一脸柔情,连带着动作都温柔不已,轻缓的抱起床上心仪的女子,深深的看了一眼,便弯着嘴角走了出去。云雀呆愣在原地用力揉揉眼睛,捏了自己的脸蛋一下才抓起一旁的红盖头追了出去。她刚刚是瞎了吧?是吧?   原画见主子抱着新娘出来,眉眼一喜,向后打了一个手势,一霎间锣鼓振天,鞭炮齐鸣。   “莲九,你欠我那段姻缘,如今算是了了。”   凤宅   不太对劲,太不对劲,虽然一样是红绸围绕,喜烛轩榭,但是这么大的床梁真的不是她的啊,这上好的黑楠木是什么情况莲九四仰八叉的转着大眼珠子一头雾水,胳膊一使力坐起身子环视了一下四周,”凤七的屋子!”她偷偷来搞破坏好几次,虽说从新布置了一番,但挂在墙上的那副遮起来的画框她是不会认错的。那幅画凤七宝贝的不行,好几次她想掀起来看一眼,不是中了飞针就是吃了泻药,都不会伤及性命,但也够折腾她几日的。殊不知这些机关就是防她的。   “啊!我这是成亲了吗?已经拜堂了吗?”   莲九一拍脑袋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想跑不晓得来不来的及?听外边的声音喜宴还没结束,不晓得凤七什么时候回来,名义夫妻要不要约法三章啊。昨晚想了一宿,翻来覆去睡不着,喜婆一个劲儿笑她恨嫁。笑笑笑,笑死你个老太婆。   夜色沉了下去,外边喧哗声不减反增,莲九刚刚睡醒精神饱满,揉揉空空如也的肚子撇了撇嘴。   “好想出去一起喝。不晓得小少爷来没来,凤七的姐姐们也都赶回来了吗?这次肯定也少不了皇亲国戚吧,凤七那么大的排场,保不准儿皇上都来了。真可惜见不到皇上的样子。”   莲九坐回床上翻起被子意外的看见了一床的花生大枣,喜上眉梢。   “啊!吃哒!客气的话真是对不起放食物的人啊。”说着手已经抓了一把大枣塞到嘴里了。   “啊~好甜~”   “七爷。”   门外小丫鬟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到屋里人的耳朵里,莲九神色艰难的咽下一嘴的大枣,刚吐出枣核儿,便瞅见凤七推门进来了。来者红袍加身,金冠束发,眉眼如斯却格外明亮,同样与以往有异的是他的神情已经不再是那般无动于衷,而是有了温度,带了情愫。   “睡醒了?”   “嗯。”   这尴尬的气氛的是什么情况?凤七而已,你害羞个毛线啊!莲九犹犹豫豫的抬起头,指了指头上的凤冠。   “我可不可以把这个摘下来啊?”   “嗯。”   得到回应之后莲九火速摘下头上的负担。   “我以为以你的性子,早就摘了。”   “喜婆昨天再三叮嘱我,喜帕要你亲自掀,我醒的时候帕子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我想着都是头上的东西,还是问你一下。”   凤七轻嗯了一声,目光微微下垂,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端坐在喜榻上的妻子,嗓音低哑的开口,”怕你睡的不舒服,一进门我便将那帕子掀了。”   “那多谢了。”莲九只道凤七酒喝多了,并无发现什么不妥。   “外边喝的是翠竹居的百里醉?我都闻到香味儿了。”   “嗯”   “你回来的蛮早的啊。”   “嗯”   “………”   一室静寂。   “你总看我做什么?”   “嗯?”   “我脸上有东西吗?”   “嗯”   “是什么?”莲九双手胡乱的在脸上抹来抹去,”还在吗?”   “嗯”   “还在啊?”   “嗯”   “掉了吗?”   “嗯”   “那就好…唔。”   莲九的瞳孔蓦然收缩,手指倏然紧握;她经历了什么?凤七亲她!为什么亲她?她更加疑惑的是为什么她的拳头一点都没有要招呼凤七的意思?直到凤七离开她的唇,莲九还处在游离状态。   “你这个时候不专心,真是让人窝火。”   “啊?”   “合欢酒,还不来拿?”   “啊?”   凤七见她依然呆坐在床上,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这个反应还是蛮讨喜的。   讨到便宜的凤七自顾的抓起莲九的手将酒杯固定好,套起她的胳膊,将自己手里的清酒一饮而尽。   “喝”   “啊?”   凤七趁她张嘴的瞬间将酒一把倒了进去。   “咳咳咳咳…”她喜欢喝酒不假,但是这样喝进去的酒还真是灼的喉咙发痛啊。   “如此,你我便是夫妻。”   “咳咳…啊?”    ☆、成者王,败者寇   “小少爷,你起开一点儿,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管乐你那么大块儿,别往前挤啊!”   “嘘嘘,小点声儿”   “这都熄灯半天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小七是不是不行啊?”   “………”   终于,莲九躺不住了,探出半个身子看着睡在地上不为所动的凤七小声抱怨”他们不用睡觉的吗?”   “不听到点儿什么他们大概不会回去的,看来还是灌少了百里醉。”   “他们想听什么,给他们听好了啊。”   凤七睁开眼睛对上莲九亮晶晶的眸子,”真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啊?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没,倒也合乎情理。”   “嘿嘿,你说他们要知道你睡在地上,会不会笑话你。”   那还用说吗?估计会成为全城的新笑柄吧。   “你想让我去床上睡?或者你睡下边?”   “我说过睡地上啊,你非要和我抢的。”   “你伤还没痊愈,过些日子。”   “啊!过分!”莲九突然抄起枕头向凤七的脸砸去,凤七一把抓住横砸下来的枕头,”你这个女人!”   “啊!你干嘛!我受伤未愈啊!你上来干嘛!你下去!”   门外   “诶诶诶!有动静了!”   “起来起来起来。”   “本小姐终于要有侄子了!”   “二姐,你踩到我了。”   “四妹,你在往一边挪一挪啊!”   “五姐,你听到了什么了?”   “程小少爷,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合适吗!让地方好不好!”   “………”   次日   人逢喜事精神爽,了却了自己多年来的心病,凤七一大早便到六六院子里去慰问功臣去了,当然也顺便躲个难。   果不其然莲九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凤七你这个混蛋!”一嗓子把门外的小丫头吓了个半死,急急忙忙跑去报告。凤七闻言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嘱咐少夫人,梳洗过后便去给老爷夫人敬茶,我随后就来。”   小丫头领了命,硬着头皮往回走。凤七食指拍了拍六六苹果似的小脸儿,低眉沉思了片刻,好不容易收了网,怎么能让她跳了龙门?   正厅里的凤老夫妇笑眯眯的接过新媳妇递上来的问安茶;这杯茶盼了是有多久啊?一个巴掌数不过来啊!莲九大大方方的接了红包,回头瞅了一眼不知道何时就已经出现的凤七,撇了撇嘴站了起来。   “给爹娘问安。”   凤七恭敬的屈下身子,擦着莲九的边发垂了首,挑逗般的飞了一下眼,换来莲九狠狠一瞪。凤老夫妇看到小夫妻的举动满意的合不拢嘴。看来大丫头说的没错,过不了多久就能抱孙子了。   “你爹说过些日子带着你娘出去云游。”   “嗯,我听见了。”   “说要让给我管家。”   “嗯,我听见了。”   “我说我不会。”   “嗯,我听见了。”   “我说我不会,你真的听见了?”   “嗯,我听见了。”   “那你干嘛答应的那么爽快!”   莲九停住脚步,双手叉着腰,一脸的不满,牙齿狠狠咬着下唇,仿佛咬的是凤七,一点都不含糊。   凤七淡然的停住步子回过身,眸子如一汪清水,将莲九深深的印在眼睛里。   “我怕,他们不走你不安。”   “我…我不安什么?”   “娘说早点抱孙子的时候,你局促的像个猴子一样,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你怕什么?”   “我当然是…”莲九说了一半小心翼翼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我当然是怕被人家知道我们是名义夫妻啊!”   凤七的嘴角抽了抽,名义夫妻…那昨晚他们算什么?难不成莲九不知道洞房是什么意思吗?难不成大运堂没人告诉她吗?啊对了,上轿前莲九是呼呼睡了的,根本没给喜娘机会。   凤七突然想笑,怎么办,现在笑出来会不会有伤风雅?可是这个女人真是太蠢太好笑了!凤七动作僵硬的将莲九□□的下唇解救出来,”不必担心,万事皆有我在,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依靠。   莲九抓抓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打开凤七的手,一股劲儿的往前冲去。跑的离凤七远了,才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心里腹诽,果然是个纨绔子弟,一言不合就飙情话,要她怎样啊!   月明星稀,云惨淡。凤七依靠在藤椅上,手随意的搭着下巴,眼睛放空的盯着窗外的月。   事关莲九,到底要不要告诉她,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究竟还能不能信誓旦旦的说要护她一世?离了万贯家财,他不怕;舍了须臾此生,他无畏;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想守她,护她,爱她。那个女人早已深入他的骨髓,融进了血液里,再也抽离不开。   “主子,这么晚了该回房了,夫人还在等。”   “嗯。”   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嫁他为妇,天塌下来,为她扛了又如何?   推开房门,传说那位等他的夫人,趴在桌子早已上沉沉睡去了,凤七无奈的笑了笑,轻柔的关上门踱步到莲九身旁,他见过睡的各式各样的莲九,睡的毫无心机的、睡的流口水的,睡的翻白眼的,睡的局促不安的…今天的莲九许是梦到了美事,嘴角微微上挑,凤七轻轻地坐在她边上,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   你若是能一直笑着,要了我的命又如何。那个人的女儿又怎样,如今确是我的妻。   次日莲九回门,新娘子被一群姐姐妹妹拉拉扯扯的话桑麻去了,凤七与琅峥相视一眼,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你知道了?”   “嗯。”   “可怪我没告诉你?”   “无妨。”   琅峥释然的一笑,抬手敲了敲好友的肩膀,”和我料想的如出一辙,罢了;你和莲九的大喜日子我没到,如今跟你说一句恭喜算是赔罪了。”   “翠竹居的百里醉,五坛之后你若还站着,此事便消了。”   “呵,你倒是好不念旧情。”   “不敢的话,你求饶我倒是也可考虑。”   “五坛就五坛。”   “大总管,你们在这儿啊,老堂主叫大家去吃饭。”   凤七转过头看着飞奔过来的小妻子,周身都洋溢着温和的气息。琅峥摇摇头,谁说凤七不近人情,再冷峻的男人在爱人面前都是折了利爪的猛兽,一身的柔情都恨不得倾覆。   回程的马车上莲九倚着厚厚的毯子,瘫坐在凤七旁边”大小姐瘦了,未来姑爷更是羸弱!弱不禁风的,凤七你说是不是?”   “嗯。”   “凤七,老堂主叫我改天带六六回来给他瞧瞧,你说可好?”   “嗯。”   “你想什么呢?是不是不愿意陪我回门啊”   “怎会”凤七拢了拢莲九的碎发,”莲九”   “嗯。”   “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何人?”   “你…有线索了?”   “嗯。”   “是好是坏。”   “……”   “那便是不好,不说也罢。”   凤七闻声一语不发的凝视着沉寂的女子,半晌,轻轻抬手握住妻子的柔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   凤七叹了一口气,转而把莲九揽进怀里,“如何得知的?”   “大总管说与老堂主的。”   凤七眯了眯眼睛,莲九轻功虽好,倒也不至于让琅峥和程老堂主毫无察觉,如此便是默许了她知晓。   “凤七,我爹他……是坏人吗?”   “双王夺嫡,谁又说的清谁对谁错呢,不过是成王败寇。”   “嗯”   莲九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身子缩了缩,紧紧依偎在凤七身前。   当今天子幼时排行第三,封号为祁,但却不是当年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先帝五子,封号为瑀,有礼贤下士,精通兵法的美称,数次奉旨监国。二十年前,一场夺嫡,瑀王殁,祁王手举诏书登基为王,孰是孰非,再也无人追究。巧的是瑀王妃当夜难产,诞下一婴儿后便撒手西去,婴儿不知所踪。二十年间,上禹王朝国泰民安,君主治国有道,当年的血雨腥风便这么淡去了。   那把剑是什么时候插在凤七身上的,快到莲九看不见。   就在前一刻,那个人还好好的坐在她身边,然后马儿一声嘶鸣,马车狠狠一震,紧接着漫天的箭雨穿过马车,凤七抱着她破了车顶,一群黑衣人便从天而降,将他们紧紧包围。凤七的眼睛寒光乍现,该来的来了。   他一手拿着扇子,一只手紧紧牵着莲九。   “别怕。”   莲九再迟钝也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无意打扰七爷,实属奉命行事,请夫人到府上小坐片刻。”   “滚”   “七爷,上边那位爷的脾气您也知道,莫让小的为难。”   “为难你,又待如何?”   “七爷这么说,那莫怪小人得罪了。”   尾音刚落,离莲九最近的黑衣人便动了起来,莲九反应快,凤七更快,一把抡起莲九,飞起一脚狠狠踢在来人前胸,见同伴被踢飞,黑衣人紧接着蜂拥而上,莲九没有兵器,硬招不敢接,只得处处躲藏;凤七眼疾手快的解决了自己身边的人,施展轻功落在莲九身旁,瞥见莲九血染的薄衫,眸子一暗,手上更是狠戾。   数十名黑衣人都是大内高手无疑,皇命在身更是招招狠绝,莲九身上早就挂了彩;一番折腾后,大病初愈的身子行动渐渐慢了下来。与此同时,凤七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一时间无法轻易脱身,莲九咬了咬唇,难道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恍惚间腰上便被利器划过,闷哼一声不忘闪过一记勾拳。   “她有伤在身,主上有令,生死不论。”   凤七自然是听见了这句生死不论,看来那高高在上之人真的是想要了莲九的命。莲九也知道这次凶多吉少,余光瞥了一眼身形如风的凤七,上天对她还是不错的,上一次她抱怨死前没有看到凤七,没有和他制造美好的回忆,于是老天爷给了她机会,她不但制造了回忆,而且还嫁给了他,嫁给了这个一直欺负她,一直捉弄她,却又舍命保护她的凤七。想着便察觉一抹寒意袭来,还来不及反应不远处一把长剑划破空气,撕开长风,直指莲九飞来,凤七眸光一闪,身子便动了,下一瞬莲九呼吸停滞了下来。   “凤七。”   黑衣人集体一僵,不约而同的看着剑飞来的方向,一道人影稍纵即逝,不多时黑衣人也迅速撤离。    ☆、树欲静,挟风止   当大运堂和凤家的人双双赶来之时,只见血色全无气息薄弱的凤七瘫坐在莲九怀里,地上是斑驳不堪的血迹。   风家家主抿着双唇一语不发,弄堂奔过去想要看看凤七的情况,却被莲九歇斯底里的声音打住。单薄的翠色把凤七紧紧锢在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没有哭腔却已经呼吸不畅;形容枯槁,一动不动,心底已是一片死灰。   “小九,我是弄堂。”   听到弄堂的声音,莲九先是像被雷击了一样,然后惊慌失措的看着面前的亲人,仿佛抓住了一抹光亮;声音哽咽无助,似是哀求。“救他,救他,救救凤七,他…不能死…我还没有…还没有说过喜欢他,救救他,求求你。”   “我知道。”   弄堂抓起凤七的胳膊不待多时眉头便蹴了起来,招呼原画将凤七带走。   程老堂主上前和凤老家主拱了一辑,”亲家,借一步说话。”   凤家主自从看到血泊里的儿子,整个人便回归了已然迟暮的年纪,见程老堂主凝重的表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御林军方才奉旨搜查朝廷钦犯将大运堂四下团团封锁。”   “宫里的账目出了些乱子,凤家老小在府里待命不可妄动,想来也是借口。亲家可知此事缘由?”   “实不相瞒,这祸事的源头正是小女莲九,九儿她…是已故的瑀王遗孤。”   风家主眉头一皱,如此,难怪皇上会大动干戈,瑀王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他的后人当然要斩草除根。   “既然动用的是暗卫,说明皇上不想将事情公之于众,看来事态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过亲家还是多加小心。事关七儿,我们凤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程老家主又是抱拳一礼,“小女…”   风家主抬手打断他,“九儿既然嫁进了我们凤家,那便是我们凤家的人,亲家不必担心,凤家必定护她周全。”   莲九紧握着双拳站在床前,看着弄堂将一根根细长的金针刺进凤七的身体里,眼泪在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掉出来。   “参片备好了。”   “含于舌下。”   原画小心翼翼的拨开凤七的嘴巴将参片放进去,凤七的眼睛微微转了一圈,缓缓睁开了少许。   “莲…莲…九”   莲九一怔又很快的奔到床边,“我在我在。”   凤七虚弱的抬起一只手,轻轻拨开莲九咬破的唇瓣,“安心。”   许是确定了莲九平安,刚刚微启的眼睛又缓缓阖上。   “弄堂,弄堂,他怎么了?”   “无妨。”弄堂安抚了一声,然后回头示意程师师,程师师轻轻将跪在地上的莲九扶起来。”小九,我先带你包扎,交给弄堂吧。”   莲九怎么肯走,定定的站在不远处,紧张兮兮的看着双目紧闭的丈夫,生怕一不留神,凤七会变成一场梦。   程师师没有办法,只能就地帮她简单包扎,莲九伤的不重,可是伤口不少,一直这样站着怕一会儿便失血过多。   而此时夜深人静,本该万籁俱寂的皇城,庄重威严的氛围不减反增。   暗红色的帷幔交织,帷幔内一袭黄衫的中年背对案几,身后一道黑影匐跪在青砖之上。   “属下办事不利。”   “岂止不利,简直该死。”   跪着的身子伏得更低。   “凤七可还有气在?”   “若无误,正中心脉。”   黄衫叹了一口气,“一举不成,何以再成事。”   “请陛下责罚。”   “你可记得我是怎么嘱咐你的?”   “七爷不能动,女子…不可留。”   “如今呢?”   “七爷垂危。”   “动手的是谁?”   “是…暗卫副统领赵钰。”   “留不得。”   “是。”   上书房再无话,却久闻叹息。   凤府这一夜灯火通明,一院的下人行色匆匆,莲九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亮的,只记得凤七床头的火烛终是熄了。   “如何?”   一张口,声音暗哑,若不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凡,怕是弄堂根本听不到莲九说话。   “若是常人,当场毙命了,凤七心脉天生有异,那把剑擦边而过,已无生命安危,只是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得到了弄堂的肯定,莲九突然大口大口的喘气,幸好,幸好,而后便眼前一黑意识涣散。   金黄琉璃,彩绘绕墙,青砖红柱,满室辉煌。两列人整整齐齐的静侍在金色交椅两旁承着来自九五之尊天子之怒。   “你是说,凤家交了盐徽,请旨解皇商?”   “是。”   “好大的胆子!区区皇商竟如此藐视皇威!”   “陛下息怒,凤七病危为国效力无望,此举合情合理。”   “左相的意思是朕无理取闹了?”   “臣斗胆,确实如此。”   “萧肃!”   “臣在。”   “你好大的胆子。”   “启禀陛下,七公子命悬一线,此乃臣亲眼所见。”   “左相可是有心了!”   “谢陛下臣体恤。”   萧肃依旧是气定神闲,金銮殿上却有不少人已经湿了内衫。   “凤七如今如何了?”   “皇上神机妙算,不需微臣多说也定能明了,凤家主直言,七公子虽大难不死,可也再担不起皇商大任,今后凤家事宜已全权交予七夫人代劳。”   “哦?如此,朕倒是该恭喜凤七娶了一位好夫人。”   “微臣必定代为转达。”   “爱卿可以再为朕带一句话。”   萧肃躬身接旨,“若是没有他凤家,朕还真是无缘知晓这位七夫人,新婚之日朕面之不得有些抱憾,待凤七好些了带她进宫来,也好结识一下这位奇女子。”   “是。”   凤府   “见我做什么,要杀我还不是手起刀落。”   “陛下让凤七好些了带你进宫说明还是松了口,怕是你公公的威胁起了作用。”   百谷净初拍拍莲九的手,“凤家这些年早就深深扎根在了上禹,若是解了皇商,很长一段时间上禹国库都得不到充盈,供给不短的时间都衔接不上,而且即便有钱,也买不来物资,这一带的商业全是凤家的垄断,先不说皇家从哪里弄这么一大笔开销,光是找到新的物资补给就难上加难。西边战事吃紧,军饷粮草又从何而来?整个上禹除了凤家又有谁能轻易去补上这个窟窿。”   莲九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又回到凤七身上,轻轻描摹了一下那张日益消瘦的轮廓。   “可他如今这个样子,如何支撑凤家。”   “七爷福大命大。”   “多谢百谷姐姐与萧大人相助。”   百谷净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凤七,转而又将目光移到单薄的女子身上,满含愧疚开口,“九姑娘,不管如何我都欠你的,如今便算是我的补偿吧。”   莲九抓着凤七的手贴在脸上,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凤七这样相处,算不算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这个家伙倒霉了。   “他终日算计来算计去,却不想反倒遭了别人的暗算。”莲九出神片刻苦涩的扯了下嘴角,“我并非不知道给六六寻娘亲是个幌子,可我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嫁了,只是如今才知晓,心甘情愿不过是因为我早就心系你罢了。”   百谷净初不语,所谓的当局者谜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莲九从小没有双亲,本就缺乏安全感,有些事藏在心里筑起高墙,一旦触及片刻,便本能的拒绝触碰,退之千里。凤七那么耀眼,便也是她所拒绝中的一个吧。   “凤七,我再也不躲着你了,一时不醒我陪你一时,一世不醒我伴你一世。”莲九双目微垂泪水盈眶,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不…容…反悔。”   说话的声音气弱似无却字字钻进了莲九心里,发觉丈夫苏醒,莲九本能反应便是起身去唤弄堂。   床上的人一把抓住动作的莲九,“咳…你轻点,我快被你扯下去了。”   “我去叫弄堂公子。”   莲九看着百谷净初跑出去,才惊喜的回头看着一脸苍白的凤七,不知不觉中眼眶已被充盈,声音有些哽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心口可还疼么?”   凤七摇摇头,“不容反悔。”见对方没有反应,凤七重复一遍,“你说倾世守候,半步不离,不容反悔。”   莲九的眼泪擦着唇角滴落下来,落在凤七脸上。后者苍白的薄唇轻轻上扬,抬手拭去妻子的残发,低声喃喃似在自语,“你明明那么蠢,那么傻,不温柔,还是青楼的常客。谁晓得你哪来的本事,就靠着那横冲直撞的本事闯进了我心里,我撵都撵不走,就靠着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却让我输了一辈子。”   莲九破涕为笑,“大概是你面若桃花,少不更事的我便把你当作小倌嫖了。”   “那就劳烦女侠从一而终,替我赎了身吧。”   “你这个登徒子,且看我为民除害。”   时过境迁,莲九依旧不敢忘记那种要失去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濒死的时候。   皇上知道莲九的身世确是因为凤家,二十年前一场夺嫡,以瑀王败而告终,莲九被衷仆藏匿在莲花池,机缘巧合下被大运堂收养,本相安无事,皇室多年查访无果已然放弃,一段《献王被擒》莲九被公之于众,十里红妆加重了皇帝对莲九的兴趣,一方探查,竟然得知莲九乃瑀王遗孤,斩草除根,这个念头油然而生。   靠在凤七的肩上,想起皇帝说的话,莲九还像做梦一样。   “你就是老五的女儿”   “民妇莲九。”   “好一个莲九。”   高台上的九五之尊背过身去,敛起一身的怒气,“莫要忘了你承诺的代价。”   “是。”   凤七跪拜回应,而后拉起莲九的手十指相扣,将自己满腔的情意通过指尖传递给身边的娘子。回家的车上莲九倚在丈夫肩侧不明所以的问“那皇上说的什么代价?”   凤七皎洁的一笑“用我一生的自由换你无欲无求。”   “这等囚禁,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莲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换来凤七得意的赞扬。   凤家近七成的铺子充为皇家所有,后世再无皇商之位。这与为商来说是不可估量的损失,可是换一个莲九,足够了。   从那以后皇商凤家不复存在,阙都再无凤七爷。不过须臾数年,北至大漠楼兰,南止琉球群岛,凤字招牌遍布,凤氏一族家业空前鼎盛,此后若干年,逐渐衰落,终销声匿迹。   后话:   “师父,十三又去逛窑子了!”   “嗯,你去拿他,毕竟以后你是要给他做媳妇的。”   “师父,娘也去逛窑子了!”   “嗯,随她去吧,毕竟也能学着不少东西。”   “师父,娘偷看墙上那幅画,伤了手指。”|   “无妨,也该疼她几日。”   “师父,你为什么不告诉娘那幅画画的就是她自己啊?”   “因为,那样有伤风雅。”   “师父,娘带着十三听书去了!”   “哦?听得什么?”   “宁触七,不沾九。”   “哦,是个好段子,咱们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  通篇到这里便结束了,阿禾是新人,长篇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文文,如果有机会,我很愿意写文文中其他人物的故事,阿禾也知道自己文笔有限,不过我很喜欢想一些小故事,也喜欢那些人物在自己的笔下丰满起来。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阿禾在这里鞠躬致谢了。也欢迎大家多多给阿禾提意见,我会认真参考的,谢谢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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